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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登录2024-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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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背朝车头,坐在时速300公里的动车上,对面的人抛来一个问题:如果你一出生就拥有想拥有的一切,还知道这一生会怎样度过,这样的生命还值得过么?
如果是半年前遇到这样的问话,我大概会虎丘一震,然后就和大家一起投入无尽的假设,展开一场从始至终脚不沾地的热烈探讨。可此时此刻,这样的问题,更像一次确证。这个太过哲学的问题,撕裂时空,让我的思绪随记忆跌落至半年前。
四月底,我刚刚过完艾略特口中最残忍的季节,是的,又TM长了一岁。而且,爸爸有天因为胃痛急诊,朝阳医院检查显示萎缩性胃炎中度,并且开了一些摩罗丹。但我回家看到CT报告说明里有一行显示,脾大。不得不说,我当时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
关于是性格成就了职业,还是职业塑造了性格,这里就不纠结讨论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作为一个从业九年也惯于刨根问底的图书编辑,我心中有一个很大的问号,胃炎怎么会造成脾大,器质性病变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找到这个原因,我开始像家人朋友咨询去哪里带我爸做检查比较好。毕竟,我是一个以前连医院大门朝哪边开都不太清楚的人。所以直到问清楚去哪查,办好就诊卡且真正挂上号,再到拿出劝伪军投降的尽头劝我爸继续检查,直到真正带他到协和看上消化内科,再最终转到血液科,又过去了两个星期。可这期间,爸爸的状态是每况愈下的。从开始觉得胃疼,胃疼暂时缓解,到疲惫得无法下楼打球,再到走路不能走太远。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病的发展是非常非常快的。
协和大夫的综合能力很强,即便我开始还是挂的消化内科,但一次检查后,大夫首先说我爸爸的胃痛,其实应该叫腹痛,另外大夫看了检查结果里已经非常不正常的血相,让我第二天就去挂血液科。我还记得那位大夫说的是,你需要立即、马上,最好明天就带你爸爸去血液科看,不要耽误。而当我真的来到血液科,又经过漫长的等待,进入诊室那天,爸爸已经走路很费劲了,好在我前一天就准备好了轮椅。接诊的是一位副主任医生,她非常耐心仔细地询问了爸爸的身体情况,又开了抽血的单子,当我再次拿着抽血单回去时,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位大夫看到检查结果时后背猛然撞向椅背。然后,她缓慢地跟我说,可以确定的是我爸爸是慢淋或者B细胞淋巴瘤中的一种,具体是什么还需要做骨穿等一系列检查。并且,这位大夫当即给我爸爸开了住院单以及一些药品,但由于协和床位非常紧张,住院需要等待。
从这一天起,我就正式和总编辑请了长假,开始专心照顾爸爸,有了床位就开始陪他化疗,陪他住院,陪他吃饭,陪他聊天,陪他等输血,陪他晒太阳,直到他拉着我和妈妈的手离开。好像也是从请长假的那一天起,我人生的花园期正式结束,进入了一片荒草丛生且没有退路的原始森林。我眼睁睁看着爸爸突然瘦得形销骨立,身上逐渐多了血点,住院又出院,出院又住院,从一线方案又换到了二线方案,毫无退路,我必须披荆斩棘一路打怪。
可能是以前社会经验太少,所以对我而言,在这个过程里的怪兽真是太多了。比如对血液病的无知,对爸爸的坏脾气,对妈妈的焦虑,对一件件刻不容缓的事,以及各种需要去搞定的人情世故,还有我自己的忧心忡忡。从一个女生到一个文艺女青年可能需要十年,但从一个文艺女青年到一个接地气且油腻的中年人,可以短到只需要看眼化验单。
陪伴爸爸治病伊始,医生就已经说明了病情很不乐观,我没有问时间,却知道这是一场漫长告别,也了解了即将面对的情况,可当下依然是最重要的。这就是我的选择。就像开头那个问题,如果已经知道了会经历什么,难道这段时间,这个生命就不值得过了吗?NO。
特别要感谢的是淋巴瘤之家,一路走来,我是在爸爸被确诊为套细胞淋巴瘤之后的第一时间注册了淋巴瘤之家,成为了这里的“岛岛岛”,又几乎是在两天之内就通过淋巴瘤之家掌握了医生需要家属了解的大部分知识,在面对P53缺失、一线方案无效的举足无措时,来向洪飞请教并得到了非常及时有效的帮助。在最六神无主的时候,与淋巴瘤之家的彩虹家人一起互相鼓励相互取暖。因为怀念,因为感恩,也因为还有许多未尽的心,所以我加入了淋巴瘤之家,并升级岛爷,希望在这个名字的庇佑之下,可以继续活得放松又无所畏惧。这一次换工作,更像换了一种人生。虽然曾经因为披荆斩棘而自带铠甲,但过一种彪悍又温柔的人生是我的愿望,我愿和之家的同伴们一起为大家保留柔软之心,在这里贡献自己的力量。
到今天为止,爸爸走了八个星期零一天、五十七个日夜,一千三百六十八个小时。
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只有过好当下。此刻的我,更想分享爸爸以他的生命留给我的启示:
1. 健康是最最重要的事,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以健康为第一要素来考量。还有,一定要给自己的身体做年检。车都检查,更何况是人。我爹最后是很后悔,最近几年过于信赖健身,脾气又太倔强,忽视了最基础的体检。
2. 营养的均衡与必要的锻炼是非常重要的,但比营养和锻炼更重要的是心情。如果你有什么卡住的情绪,一定要想办法疏通它。
3. 去大医院固然好,但更性命攸关的是医生,淋巴瘤的分型达到85种,并不是每一位专家都擅长所有分型,所以一定要找到对这个分型最有经验的专家来治疗。
4. 不论任何时候,生活都如此可爱,生命本身就是奇迹,活着就要快乐。我爹可是一个在生命的最后一天看到新的花到了还眼角带笑的人。
5. 如果忍不住会担心,就把担心转化为祝福。
6. 不开心又不想和别人说话,就去晒太阳,一个小时不够,就晒两个小时。
7. 有些时候,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那些咬紧的牙关都是因为爱的缘故。
愿与彩虹家人以及和我一样的彩虹家属共勉,愿每一个人都远离身体和心灵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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