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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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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报告系统性间变大细胞
就诊医院北京肿瘤
目前状态康复10-20年
最后登录2025-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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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4-1-8 12: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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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中国天津
『七』
吃过午饭,病房里很静,奶奶回到租的房子里休息了。听说合租房里有人丢了手机正在调查呢。房东一定很焦急吧,因为一出事大房东就可能撤租,她也就少了一套租给病人家属的房子。不然,这个南方女人平时最热衷的事就是收房租了。
晨晨和我一样睡不着,在床边绣那朵大玫瑰,晨爸便躺在乐清姐姐的病床上闭目养神,照顾病人的人才最辛苦,不但随时要准备满足我们胃的各种要求,还要有可供人发泄肆虐的宽阔胸怀。
午后的阳光很温和,还是我们太弱,感觉不到她的强烈。远远的看去,天空那边有一片长云,一端却很宽大,像一把软绵绵的斧子,我真的好想它能砸向我,来化解掉似要爆炸的头痛...
——张铭珊。张嘴。
我又从睡梦中被叫醒,不过这次塞到我口中的不是小卷饼了,而是一珩姐姐的体温计。
——三十六度五。
三秒钟就有了结果。
——韩晨宇。三十六度一。
这一串数字让我联想到甲流时,每天要报一次体温。每个人的书桌里都备一支温度计,桌上放一盒纸抽,还时不时从同桌那抽几张,就算空盒也不会丢,因为有些人把它当做挡小抄的工具。
现在想来都是多么遥远的记忆了。
我大概是睡了一会吧,阳光还是那么温和,连头痛也变得温和了。
——珊珊。
晨晨在对角轻声叫我。
我穿上拖鞋挪了过去。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好像做了通筋活骨的运动一般舒展,实际不过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
晨晨也觉得实在无聊,于是我们决定去四层的空中花园。哪里有一个四周都是玻璃窗的大花园,可以很随意的看到天空,而且也许是有人经常冲刷玻璃吧,明亮得仿佛白云也触手可及。
我们走过一段被不知名的绿叶包围着的小木桥,便到了宽阔的大花园。这里大概有我们的阶梯教室那么大吧,围满了各种花草,中央还有一座鱼池,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静谧景象。而角落还有一间散发着安安古典气息的咖啡屋,我喜欢它里面的壁灯,是朵朵百合花的样子。扫兴的是这里没什么好咖啡,却摆满了各种礼盒海参和广告,说白了就是个有座位的小卖店。
鱼池周围摆着些长椅,尽头的墙上还有一个大大屏幕。工作日时放些保健讲座或广告,周末时就成了影院,放些老电影。值得一提的是,它是双面的,也就是说,在花园之外的漏填台上也能透过玻璃看到大屏幕。这大概是这座楼里唯一令人欣喜的地方了吧。
五月的风已经不那么凉了,晨晨穿着那套蓝色睡衣,我穿着毫无特点的病号服,披着外套,穿过花园来到天台。屏幕正在放《泰坦尼克号》,那之前我们都没有完整地看过。于是我们找了一个石椅坐下来,那石椅被晒得暖暖的。我们便在午后二点的阳光下,吹着风,看着有些反光了的大屏幕。
那时,Jack正拉着Rose在游轮的最底层欢快的跳着舞。
——真的有富人和平民可以一起快乐的地方么。
我无聊的问起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应该吧。
晨晨也无聊的回答着。
——嗯?
我忽然亮起了灯泡。
——这里不就是……无论贫富?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宝藏一样,现在想来这反应也够无聊。
——嗯,但是……
晨晨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了一下右边的窗户,我看过去,那里有一个绿色的大牌子,写着三个大字母—VIP。生怕有人从窗户翻进去打扰那些VIP似的。
——嗯。是啊。我忘记了。
我忘记了在花园隔壁的室内,也就是四层的病区却是我们不知该羡慕还是嫉妒还是很 的地方了。那是VIP病区,是有钱人才能选择的安静套房。病区的比例们总是锁着,我们便常常向内张望,发现这里不仅每个病房都是高级防盗门,而且连微波炉都那么高级,不像我们,还用着不知什么年代的连指示灯都没有的旋钮式。据说什么癌都可以,只要够有钱。
后来,在一些无聊的时段我们也讨论了一些无聊的问题,比如JACK的画像,ROSE的身材,和Titanic的楼梯...
终于,到了那种心痛的时刻,游轮整个着了下来,顶部的人就像我们从杯子上甩蟑螂那样哗啦啦地掉下去。再尊贵的生命在那种时刻看上去都没什么不同吧。就算他想活,可是,真的到了失去温度的时候谁也无法逃离。JACK和ROSE也是那样,猛烈的摔进冰冷的海水里。
——嘶,好凉...
忽然觉得一阵凉风吹过。抬头望望,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这电影竟然这么长。
——嗯,我们到里面去吧,
晨晨拉着我说。
走进花园,长椅上一些和我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们,大家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
我们点了两杯热牛奶坐在花园里。这时,泡在冰水里的JACK正在叮嘱ROSE要撑住,她会活下去,生很多孩子,会有很美好的生活。他们承诺,他们约定,无论发生什么ROSE一定要活下去。
我的牛奶喝到一半时,冰川旁已经寂静下来。ROSE在寒冷中醒来,发现眼前紧握自己手的人,不久前还陪自己打闹让自己发誓的人,现在已经失去了温度,苍白的、英俊的、沉静的睡着。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杯子,想从牛奶中获取一点温热,证明我还活着。
挣扎过后,她还是放开了他的手,去实现他们的承诺,好好活下去。她用仅有的一点力气吹响口哨,而那张不久前还充满热情的脸,带着ROSE的爱给予他的微笑,沉入了冰冷的海洋之中。
那个时刻,我相信我们心中的感受是最多的,可是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甚至忘记了我手中的半杯牛奶。是因为在这个对死亡敏感的地方吗?但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想象,一个几分钟钱还在你耳边说话的人,一个几小时钱还与你奔跑在豪华游轮之中的人,一个在短短几天就改变了你命运的人,竟然就这样永远的沉寂了。我更加无法想象的是,不久之后,我将真实的体验到这种感觉。
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姐姐,人如其名——美丽。还是去年认识她的。那时好几次住院都遇到她,就渐渐熟了。她23岁,很瘦,眼睛却是清澈的圆润。只是无论何时她脸上总是没有起色的苍白。她的家不富裕,尽管如此每次她的爸爸还是带着她来北京求医。住院的日子,为了省下陪床的钱,天凉时父女挤在一张病床上,天热时,头发花白的父亲就在地上铺几块硬纸盒凑合,不在乎水池旁的潮湿,不在乎黑暗里肆虐的小强。
美丽姐姐总是乐观的,笑着,常常讲起家里的炕,炕上的阳光,妈妈炖的鱼汤,爸爸的背影。还告诉我怎样补白细胞...
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穿好她的白T恤和牛仔裤,扣上她蓝色的棒球帽,在病房门口高兴的和我们告别。
——拜拜,美丽姐姐。
——嗯,好好养着,珊儿~下次住院见~
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对话。她心情大好的出院,等着一个月后再来。不过后来我再没碰到她。直到一个月前,听说她不在了。因为严重的贫血。怪不得,她从来都是那么苍白。那大概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近的死亡的味道。她的笑容和她淳朴的父亲。那些画面我依然记得。她还曾说过,他们对于医院的流程一无所知,都是她在这里工作的姐夫帮他们预约的。只是,关系只能为她创造契机,却无法为她延续生机。
——我们回去吧。
晨晨叫我。
我才缓过神来,影片已经尾声,古老的TITANIC又回到了苍老 的ROSE的梦中,一切荒废的破碎的又恢复了华丽,游轮再次充满热情。所有容颜还是那样灿烂。年轻的ROSE终于同那个依旧英俊的JACK相拥在永恒里。
——嗯。
我喝完了剩下的半杯牛奶,跟晨晨一起走过小桥,走进电梯,走回我们的病房。
【此楼有虚构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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