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九) 一掀草帘进去,只听晴雯哑着声儿要喝水,贾二心一酸,忙上去握了晴雯的手,轻轻唤她。晴雯原本病未痊愈,经此一闹不免病上加病;正朦胧间,忽闻有人唤她,强展星眸,一见之下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只一把拽住了他手,哽咽了半日方道:“我只当见不到你了!”接着便咳个不停,贾二拿了水喂她喝了,只见那油檀的茶水晴雯竟如得甘露一般,知道她无人照料,是渴的慌了。一面想着,一面留泪道:“晴雯,你且挺着,我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晴雯呜咽道:“我倒不惧死,只一样不甘心;我虽生的好些,并没勾引你,她们如何就一口咬定我是狐狸精?”她说着拿剪刀绞了指甲,又将贴身的一件旧红袄脱下,一并交给贾二哭道:“你收了这个,以后如见我一般。她们见了,也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她一气说了这些话,累得娇喘吁吁。 贾二知她是诀别之意,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咽声道:“怎么,你不想再见我了?我与你说,我明日来倘不见了你,就是你辜负了我。”晴雯哭道:“冤家,你快回吧,小心又挨打了!”这时,只见她嫂子笑嘻嘻的进来,方要说话,贾二拔出长剑一剑劈了那个茶碗恶声道:“明日我来,见不着活的晴雯,谁都不要活了!”说着提剑恨恨的出去,把个多浑虫唬的脸都青了。其实贾二此举,不过是要激起晴雯的生志,又令多浑虫好好照料之意;他出的门来,眼见天色已黑,芳官尚无着落,晴雯又生死未卜,眼泪又流了下来,想了想只得回去。只是这一夜又如何睡的着,长须短叹的直到天亮;刚吃了饭要去瞧晴雯,又有人报说北静王水溶有请宝二爷。贾二只得去了,原来那水溶因近日得了一玉,想起了他的通灵宝玉来,便邀去同把玩,那水溶盛意拳拳贾二偏是心急如焚;水溶也觉察到了,笑道:“宝玉,你眉宇生忧,所为何事啊?” 贾二叹一口气,将来龙去脉说了。水溶听了,斥退下人,沉吟道:“此是你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不过,你要金屋藏娇,本王倒可助你一臂之力。”贾二大喜道:“你当真肯帮我?”水溶笑道:“不过小事一桩!”说着立即发了轿子随贾二到了多浑虫家,掀帘进去,却见多浑虫正扶了晴雯吃药呢!贾二心中冷笑,这年头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又见了晴雯虽人还在,只是十分憔悴。过去握了她手,强笑道:“好妹妹,果然没辜负了我的心。”晴雯眼圈儿一红,轻声道:“以后少来吧,我没那么娇弱,死不了的!”贾二笑道:“我今儿来,要接你去个安全的所在。”说着,横抱了晴雯上轿去,那多浑虫眼见她们越行越远,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且说贾二将晴雯送至北静王府,安顿好一切,对晴雯道:“你且好生养着,没多久我就接你回去的!”又对水溶道:“这丫头心气儿高,你让下人顺着她些,要出气回头只管找我。”说的水溶哈哈大笑。贾二因又去打听芳官的消息,好几日才知她去了水月庵当姑子,贾二寻了个空去了水月庵,岂知芳官只不肯见她,托人带了四句偈出来,道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贾二念着这四句话,气的浑身发抖,好个芳官,几日不见倒拿金刚经来压我,枉我白担心一场。也罢,你且寻你的佛祖,我且在红尘吃我的苦…… 二姐姐迎春说嫁就嫁了,这日来家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房中诉委屈,说那孙绍祖不是东西,王夫人只道是‘嫁出去的女孩儿泼出去的水’,听了贾二说把迎春接家来住反骂他是呆子。说得贾二一肚子闷气无处可泄,一径往潇湘馆来,刚进门就放声大哭起来,倒把黛玉唬了一跳,因问:“是怎么了?”贾二哭道:“前儿二姐姐回来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她原是最怯弱的人,偏偏如此命苦。这人大了,为什么一定要嫁呢?要是嫁了个好的,象我这样的犹有可说;可象我这样体贴的人,普天之下能有几个?”黛玉听了不自禁的脸红过耳,啐他道:“你也不知羞,一个劲儿夸自己也不脸红!”贾二听了,又哭起来,呆呆的回去了。 一回房,就听说贾政又回来了。贾二就纳闷:不是走了没几天?这么来回折腾也不嫌累的慌?无奈只好遵命随代儒读书,一天下来度日如年,好不容易下了学见了黛玉头一句话就是:“这会子见了你,有一种死而复生之情!”黛玉笑道:“二爷如今念书了,是正经人了!”贾二接道:“我最讨厌那些八股文章,无非诓功名混饭吃。什么孔子,孟子,韩非子,在我眼里,还不及林子的一根寒毛!”黛玉奇道:“林子,是哪一位先贤?”贾二笑道:“林子者,林黛玉小姐是也。”黛玉冷笑道:“你一得空,就拿我寻开心!”贾二正色道:“好妹妹,我是说真的!”黛玉推窗,淡淡的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经常对不同的女孩子说这种话?就是对我,也已说了好多次!”黛玉不明白自己好像很喜欢他,为什么每当他显出亲近时,她的心里就有一股无端的恨意。贾二苦笑了一下,然后黯然神伤的望着窗外,他很想说:黛玉黛玉,你太傲慢了一点,这样不好!贾二终于没有说出那句话。 这日中午,贾二去潇湘馆,因黛玉睡了,无处可去,便信步走到妙风轩,贾二打量惜春也该睡午觉了,正待要走,却听见里头啪的一声,过一会又是啪的一声,方知有人在下棋。他轻轻掀帘进去,却是惜春和那拢翠庵的槛外人妙玉,倒也不敢惊动;可听她们说话有趣,倒脱靴势什么的,情不自禁哈哈一笑,把她二人都唬了一跳。惜春道:“二哥哥,你越发促峡唬人了!”贾二一边赔礼一边笑问道:“妙公轻易不出禅关,今日缘何下凡一走?”妙玉听了,忽然把脸一红,也不答言,自低了头看棋。贾二原是玩话,见她如此自觉造次,忙陪笑道:“倒是出家人比不的我们俗人,头一件心是静的,静则灵,灵则慧。”却只见妙玉微微把眼一抬,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那脸色渐渐的红晕起来。贾二见她不理,只得讪讪的坐于一旁。 惜春还要下子,妙玉说道:“再下吧!”起身理理衣裳,重又坐下,痴痴的问贾二道:“你从何处来?”贾二一听此话,只觉玄机深奥,一时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倒让惜春一顿取笑。一时妙玉起身作辞,道是:“久未至此,弯弯曲曲的,回头路都要迷住了。”惜春笑道:“这有何难?请二哥哥带路便了。”于是二人别了惜春,离了妙风轩,走近潇湘馆,忽听的叮咚之声,贾二笑道:“定是林妹妹在那里抚琴了,我们去看她。”妙玉笑道:“从古只有听琴,再没有看琴的。”说着二人在山石上坐了静听,只觉音调清切,只是悲音过重,贾二越听越难过,别了妙玉归去了。哪知妙玉家去后想起贾二日间所言,只觉心跳耳热,神不守舍,竟中了邪一般哭喊起来,闹得满府议论纷纷,妙玉虽无甚大事,只是精神极为恍惚! 惜春听得此事,默然无语,因想:妙玉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我若出了家时,哪有邪魔缠绕,一念不生,万缘俱寂。想到这里,蓦与神会,若有所得,便口占一偈云:“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往。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把一腔向禅的心志越发坚了。 又不知历几何时。这日贾二读书困了,便自和衣小睡,正恍惚间茗烟来叫,只道林妹妹出事了。贾二火速赶至潇湘馆,寻遍了里里外外竟无一人,细问才知已将黛玉许了人家,因怕他闹,瞒着他已上路了。贾二急得大哭起来,又急至贾母处求情,只见王夫人凤姐儿等都在,都只冷冷的听他哭诉,竟一言也不发的;贾二哭道:“我从没求过人,这次只求你们放了林妹妹。”他一边磕头,一边叫着‘求你们放了林妹妹’,她们只冷笑着不理。磕头到百来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脑壳已破碎了,红白之物流了一地,贾二兀自磕头不已。。。。。。 贾二一翻身,却原来是一场恶梦,当下心惊肉跳,汗湿肩背,一古脑的跳了起来,往贾母处去。刚进了外厢,待要出声,却只听里面有人小声说话;贾二小心掩近了,侧耳静听,只听一人道:“如今老爷要放外省,只有一桩心事未了:宝玉如今也大了,他一味厮混,终究不成体统,也该给他说亲了。”正是王夫人的声音,又听贾母道:“我瞧宝丫头最是体面知事,赶明儿去跟薛家说说!”王夫人道:“此事我与妹子早商量好的,只等着老太太一句话了。”又听得凤姐道:“我瞧宝玉的心里,倒只有林妹妹一个人似的,此事倒要想个完全之法。”原来她们的万全之法就是办了宝玉宝钗的事后再给黛玉尽快说个婆家,以绝二人之心。贾二听了这番话,如遭雷击一般,心里翻江倒海:我原知有这一天的,只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他悄悄出房,神思恍然,几次走得撞到了柱子上;一心想着凤姐的偷梁换柱的毒计:好你个王熙凤,平日宝二叔挂在嘴边的,谋起人来有够狠的!且怎生是好,怎生是好?此事是断不能与黛玉说的,这两天她身上原本不好,一说了岂不是白送了她命!可怜贾二满腹心事,整日家苦思对策,竟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十) 且说林黛玉那日听了贾二‘林子’的戏言,倒勾起了她一番心事。她原本多疑,见贾二整日家油腔滑调,甜言蜜语,对众丫鬟姐妹都是尽心竭力,也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想起自己年纪已大,苦于寄人篱下,婚姻大事竟无从言说,越觉孤寂冷清。这一日早饭后在园子里散心,紫鹃回去拿物件的当儿,偏遇见了贾母身边的傻大姐,尽诉大人们决定的宝玉宝钗的婚事,林黛玉听得呆了,一时心里酸的咸的苦的辣的齐涌上来,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颜色雪白,身子晃荡,眼睛发直,东转西转的,半天方回了潇湘馆,还没进门,便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哇的吐了出来,一头栽到地上。等她悠悠醒转,只听见紫鹃在边上哭,她此时心里清楚,猛想到宝钗久未入园,连自己生日也未出现,分明是避嫌之意,又想到近日宝玉在她面前总吞吞吐吐,分明是心里有鬼,想到此暗叹:林黛玉啊林黛玉,天下人都知道了,唯有你不知!她此时不怒反笑,用火烧了那个人送她的帕子,边烧边哭,既哭且笑,身心如撂在大海中一般,心下万念俱灰,唯求速死,以完此债。她于是每日不吃不睡的自伤身体,竟至奄奄一息了。紫鹃在旁终日以泪洗面,这期间贾二也来过几次,黛玉想:你又假惺惺的干什么来着?可是看我死了没有,好让你放心?只是不见。 话说贾二整日苦思,他知道哀求是没有用的,她们会答应他任何事,独这一件不能。眼见黛玉之病,一日重似一日,贾二豁出去了,他想为什么黛玉就天生苦命,我偏要和它斗一斗!穷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径去找了凤姐,直挑其事;又暗指她以往种种丑行,言语中竟有相狭之意,凤姐听了也不惊惶,冷笑道:“我尽着去劝老太太,能不能成我不敢说。大不了,大家伙都一块儿死了!”贾二道:“只要你尽心,没有不成的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那柄剑,在一刹那间贾二知道了一件事:为了林黛玉,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于是整个晚上,贾二都望着月色下幽青的窗棂,他的手指发出的,也是青幽幽的光芒…… 次日一早,贾二对镜梳妆时突然发现自己两鬓竟有了几根白发,映着那张年轻的脸庞,顿生‘红颜白发’之叹。当下也顾不的心中酸楚,一径找凤姐去了。到了她居处,平儿说是一早就往老太太那边去了,贾二又赶向贾母那边,一路上心中忐忑。一进门就见贾母王夫人在抹泪叹气,道是:“也怪宝丫头没福!偏林丫头病成这样;没的只好给她冲冲喜了!”凤姐笑道:“宝玉,今儿可遂了你 的心意了罢!”贾二听了喜不自胜,不停的作礼道谢,忽然想起一事道:“怎么林妹妹这两天都不肯见我?”凤姐笑道:“女孩儿家要出嫁,哪个不怕羞啊!”贾二一想也有理,就欢天喜地的去了。 贾二实在是太高兴了,除了高兴,还有一种自豪!哼,谁说命运是不能改变的,在我贾二的策划下,晴雯如今安然无恙,而明天,明天就要与自己最心爱最敬慕的林妹妹作亲了,虽说她现在身上不太好,可只要心愿得偿,还不是有惊无险吗!两根白发,算的了什么!就算满头白发也是值得的,哎呀不好!要是那样林妹妹就不喜欢了……贾二心潮彭湃,只希望那个时刻快点到来。 那个时刻终于来到了。贾二注意到所有的宾客中,薛家的人一个都没来,他想这就对了。他与那个雪雁搀着的身子都站不太稳的林妹妹拜了天地,应付了喧闹的宾客,就被送入了新房。红烛高烧,佳人在侧,贾二相信这一刻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幸福从来没有这样的接近过他,以前他总觉得幸福不过是雪泥鸿爪的一瞬,是不可捉摸的。他斟了一杯酒,笑道:“林妹妹,前几日听你论琴道,亦是高山流水,得遇知音了!”说着,上前揭了盖头,贾二一看,好像宝钗,心里不信,自己一手持灯,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宝钗么!只见她盛妆艳服,丰肩润体,直如荷粉露垂,杏花烟雨。贾二发了一回怔,他从幸福的云端跌落下来,只觉摔的粉身碎骨,原来幸福这玩艺儿,咫尺就是天涯,还当真是雪泥鸿爪的一瞬;他知道自己被玩弄了,他原知道跟王熙凤玩权谋是件很危险的事,但还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贾二呆呆的站着,忽觉鼻子一甜,两股鲜血喷薄而出…… 恍惚间,只见黛玉持剑走来,怒斥道:“宝玉,宝玉,你好狠的心!”贾二也不答话,强过剑来只往心口一剜,捧着犹通通作跳的那颗心道:“我如今无可辩驳,只叫你瞧瞧我的真心!”黛玉哭着看了,果见上面写着个‘黛’字,因哭道:“你既心中有我,如何于旁人结亲?”贾二待要将缘由细说了,黛玉却甩了手在前面走远了,贾二怎么也追不上她;黛玉走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十分凄厉的喊了一声:“颦儿!”,黛玉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声音里饱含着分离的痛楚,流淌着真情和爱意,她忽然明白他以往所说的话果真不是拿她解闷取笑的,她甚至很想说一声:珍重,宝玉,宝玉,珍重!但是她的脚步已不能停留…… 第二天贾二一醒来就要去寻黛玉,宝钗也不阻拦,只冷冷的道:“实告诉你罢,昨儿林妹妹已经亡故了!”贾二道:“我不信。”直去了潇湘馆,只见不过两日已然人去楼空,果然已是物在人亡了,想到自己一番心血终于付之东流,不禁放声大哭,一头栽倒在地,唬的竹林里一只雀儿呼的飞走了。再次醒转时,只听到一干人在旁哭着唤他,贾二躺在床上见案头红灯,窗前皓月,依然锦绣丛中,繁华世界,两眼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一晚,贾二只觉黛玉柔软的身体偎在他怀中,二人互诉衷肠。当他叫到第五声‘林妹妹’时,那人突然一脚把他踹下了床。当然,那个人并不是林黛玉,而是薛宝钗;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忍受,即使她是薛宝钗,也不能例外…… 贾二将黛玉的死归结为对自己一向来调笑无稽的一种报应,难怪她弥留之际尚对自己恨的咬牙切齿。每想及对方竟不知自己的一片心意,心中就百折千回,痛入骨髓,真真应了当初幻境中的一句话:正是要你痛入肺腑,方能对我永不忘怀。以前的飞烟往事,竟然好像,好像都是为今日种种作铺垫似的。 贾二时常踱到花冢,思念起以前葬花的岁月,心里涌出了一树树的桃花,那一年的桃花开的分外灿烂,如云如霞,如火如荼,他与黛玉并肩站在花树下,齐声吟哦那首最为销魂的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时候,贾二是多么的快乐,他只有和黛玉在一起时才会产生这种极致的快乐感,他能够尽情发挥才智,痛快的说一些日常压抑着的话。贾二就产生了一种自己做人做的很彻底的感觉,只可惜,只可惜……贾二在刻骨的惋惜中,完完全全的明白了什么叫:天人永隔!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十一) 又一天的晚上,好像是宁府被抄的第二天,园子里大喊着捉强盗,贾二知道妙玉出事了,提了剑就追上去。他紧盯着那个人影,追出了几里地,在一个拐角处,却发现劫持妙玉的盗贼被杀死在墙角,妙玉已杳然无踪。他当时心痛惶急的有些呆了,提了剑东转西转,寻到天亮也不见人影;只得回府,哪知宝钗她们还以为走失了他,兀自哭了一夜。贾二想:走是要走的,只是不在今日。 去者已去,但状怀激烈的事还在发生。如今的贾二已经能够平静的听完司棋撞壁的事,然后抚掌道:“脱离苦海,妙哉妙哉!鸳鸯自溢时,贾二已无心阻拦,他甚至很佩服她的勇气;惜春出家那日,贾二写了一散曲给她,惜春读着读着竟哈哈大笑起来,只见那曲道: 弄世界机关识破, 叩天门意气消磨, 人潦倒青山慢嵯峨, 前面有千古远, 后头有万年多, 量半炊时成的甚么? 惜春想:二哥哥把人生看作半炊的功夫,也的确是看透了。 贾二最后一次见到湘云时是在一个狂风的夜晚,湘云在风中抖抖索索的告诉他原来她的丈夫在婚前七天就死了,她低声的:“我每日强颜欢笑,人皆称我贞烈贤德,如今也只有二哥哥知道我心里的苦处!”贾二泪流满面的紧紧拥住湘云,突然吟起了几句古老的词: 衰草低衬斜阳。斜阳处,水冷云黄,借使有肠也须断,况无肠! 贾二想:我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无肠? 自此,贾二薄情寡义,只顾喝酒读书;王夫人等见了反而心喜,道是浪子回头,兴家有望;倒是宝钗深知他缘由,苦于无法劝解,每日只以柔情化之…… 岁月如梭,贾二数数两鬓的白发也有了十几根了,那乡试场期已近。贾二知道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反装着高高兴兴的样儿与贾兰一起拜别了王夫人李纨她们;又望着日显清瘦的宝钗,握了她手笑道:“姐姐,我可要走了,你且听我们的喜信儿吧!”宝钗自成亲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开怀的笑过,不自禁的眼泪直流下来,几乎要失声大哭。那贾二便与了贾兰,头也不回的走出门,他知道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坐怀不乱的女子,就象喜欢那个风流灵巧的晴雯一样;但今日,为了心目中一种固执的抗拒与向往,他要离开这些动人的女子。贾二不敢,回头! 在考场上答了卷后,贾二细细的嘱咐了贾兰,然后称他一不注意就向着一个方向跑去。只要到了那座青山之下,就会有一僧一道拿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等我,然后一起羽化,登仙成佛,贾二想:我的脚步如此飞快,她们永远不知道,永远不知道我可以跑的这样飞快…… 贾二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已经在那青山下等了三日,但让他失望的是:那一僧一道并没有来。不过贾二毕竟是贾二,他想:只要有向佛之心,又何必要旁人提携,佛祖自己就是自己悟了的!他转身走进那个深深的林子,住进了深深的林子深处的猎户的小屋,他知道现在已是深秋,也许,也许就要下雪了,猎户们都撤走了。 果真,果真就下雪了。在纯白的雪花中间,贾二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隐士:隐居山林,啸傲烟霞,弄风嘲月,何等逍遥自在;按自己的意愿活着,是人生最美丽的事。他还抽出墙上的猎刀,在风雪中优雅的挥舞着那若是若非的耻情剑法;感到累的时候,贾二就依在窗边以雪拭汗,这时候他又想起了一句诗: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贾二就觉得这句诗是何等的绝妙,它告诉你:个人的生命和心愿是多么的渺小和脆弱!偌大的世界少了一个贾二又算的了什么呢?落花流水,由他自去便了…… 贾二几乎就要这样的说服自己了。但是在某一个夜晚他突然想到,冬天过去就是春天,想到春天就想起了灿烂的桃花,就想起了比桃花还要灿烂的那个笑脸;寂寞,心痛的感觉就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而且是那样的漫无边际,永生永世,贾二狂敖了一声就抽出猎刀,破门而出。 雪光下正待出刀时,只见一头健壮的鹿一闪而过,不时回头,意似挑逗。贾二提刀便追,也不知翻了几道岭,绕了几个树林,他忘却了一切一味死死追随,最后那头鹿也终于两腿一软脱力倒下了。贾二上前去,只见那鹿清澈的眼睛充满了哀求和惊恐,似在诉说一段可怜的身世,贾二大笑道:“你便有万般的苦处说与我,我有那万般的苦处却与谁说?”正要一刀劈下,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施主好重的杀气啊!” 贾二一回头,只见一个老道士坐在不远处一块大石上,正自微笑。贾二心下一喜,上前长揖道:“道长何处清修,是来点化我吗:”那道人哈哈笑道:“什么清修,什么点化,不过寻常俗物装腔作势,胡言乱语。”贾二一愣,跪拜泣道:“我一心向禅,期望看透,然事与愿违,南辕北辙,请道长救我!”那道人笑道:“世间看透之人,何止千千万万,但千万人并不作看透之举。人生的道理,岂可妄谈?小儿之见,小儿之见……”贾二冷笑道:“岂不知万事转头即空?”还待分辨,那道人已然起身,边走边唱道:“莫道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亦梦!由来大梦不觉醒……”渐渐的远去了。贾二听得若有所悟,又非全悟,一面信步而走,一面苦思其中的玄机。 雪光映着惨白的刀光,映着贾二苍白的面容,贾二意兴一起长吼了一声:“食尽飞鸟各投林,恰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但随‘净’字而起的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贾二翻过一个小山坡,只见坡下一男一女正自苦斗不休;他跃下山坡抬眼看时,你道那男的是谁?原来竟是孙绍祖,那女子身形婀娜,面容竟象及了林黛玉!贾二上前去一刀格开了那女子,对孙绍祖道:“真是冤家路窄,报应不爽啊!今日取你狗头,偿了血债!”孙绍祖见无端来了个猎户,也不答话,一刀劈来。只三招,贾二就砍下了孙绍祖的人头,他自己兀自望着猎刀发呆。这时,那少女叫道:“三位姐姐出来罢!”只见那面山坡下走出三位女子,都是白衣胜雪,雅致已极!贾二细看之下,不禁脱声叫道:“妙玉,晴雯,芳官!”那三人吃了一惊,细看这猎户打扮之人,一脸须发,尽是风尘憔悴之色。还是晴雯眼尖,终于认出这眼前粗鲁的男子,竟是日间叫过了千遍的宝二爷,三人顿时大哭起来。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黛玉是这样爱上薛蟠的 说黛玉扬州高中文科毕业后,因时局变幻,一时安排不了工作,其父林如海便叫女儿去京城大观园修计算机专业,——二十一世纪“百无一用文科生,计算机才是通行证”嘛。其实,也用不着隐瞒,明眼人一看就知:林父让女儿到京城深造是假,勾个官宦子弟做老公那才是真哩。——想他林如海若不是娶了个官家千金,怎会谋上扬州盐政局长一职?退一万步说,如今这世道谁知往哪儿发展哩,女孩子掌握一门实用技术走到哪儿也不会下岗没饭吃。 林黛玉是何等聪明之人——“心较比干多一窍”,再说呢知父莫如女,一眼便识透了“嗲地”的意图。黛玉笑而不语,暗下心:“此生决不能让人耻笑了去。” 大观园真是一座高等学府。这里荟萃了学界精英、和网络高手,其中最出名的要数诗人贾宝玉和网文高手薛蟠了。此二人非单出自科班,而且才气横溢。他俩还以校名注册了个“大观园网站”更是非同寻常。可两人相比之下,宝玉有点迂,薛蟠显灵动——再说“大观园”的网民谁不知薛大虾那篇“哼哼哼”曲的网络经典之作呢。 若能勾上他俩其中一位,那成名是早晚之事了,名成功就,嘻嘻~~还不叫俺“嗲地”美死。 ——黛玉这样一想便脸上飞红,计上心头了。 单说这一天,林妹妹下课闷了,便在“大观园”BBS上贴着诗玩呢。突然一个叫“风流醉”的人跟过来一贴,敲开一看——靠!MM可会打扑克? 单凭这一“靠”字,黛玉便料定此人必是网文高手了。于是,便柔情地回了一贴:泪眼问郎郎不语~~你出牌先。 很快对方回来一贴 ——双手抓妹妹的蜜蜜。 林黛玉一想,双手抓蜜蜜——这不是对五(捂)吗?便快速地打上一行字:四只脚相对。(意为对十) ——我嘴亲你嘴(对Q)。 黛玉一看着了急:人家都对十二了,自己该出啥?灵机一动,打下:双手托玉乳(对尖儿)意为对一。 ——做爱,(对毛)意为对鬼。 黛玉无计可施了,人家打对王都出来了,只好认输。——想想凭己之才竟如此狠狈地认输还是网上头一回,便盯着电脑想:这“风流醉”必是网文高手薛蟠了,因文风在此呀。 果真不错,没多久,那“风流醉”便自招是薛蟠的网名了。 于是,黛玉便树上开花、欲擒故纵、最后亮出美人计终使桀骜不驯的网络才子薛蟠倒在了她的超短裙下。 于是,黛玉便在一代网文奇才薛蟠的推崇下当上了“大观园”BBS心情板的板主。 两人既已发生关系,黛玉便想与薛蟠成婚。 可薛蟠是何等之人,MM一大群哩。于是,黛玉自怨自艾写了一篇《葬花词》来,总结自己的前半生,里面不乏与薛蟠私情的暴露。谁知,这《葬花词》一下子竟火了。全网上下争相阅读。 一传十、十传百,其它网站的网民也前来观看。 黛玉又在网上将照片贴出: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样子哩。 黛玉这副受害人的面孔一出现又搏得网民喜欢。 于是,“大观园”网站点击量飙升。 于是,大观园网站诗人贾宝玉便发挥想象,做了一部《新新红楼梦》将黛玉描写成一位为爱情吐血而死的才女贴于BBS,受网人敬仰。 于是,《新新红楼梦》又火了起来。 网民如痴如醉、声泪俱下地读着他们的故事。 他们仨儿人却躲在总统套间里数钞票呢。 ——原来,以上全是他们胡编出来的假新闻、假故事。 ——原来,这是他们三人网站的一场企划。 貌双无,端的是命比纸薄。眼看着整一个暑假就要从指缝间溜走,想起几年来贷款数万作学资,终于良心发现,准备找点事干混口饭吃。岂知连日来遍寻无着,更可气者每每被有些姿色的女孩抢了饭碗。恼羞成怒之下,贾二仰天长叹: 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抢饭碗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并不出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无他,但凡须眉多好色矣!简直天妒英才之至! 只得郁郁而归,回到那条号称贫民窟的小街道。 这一日阳光灿烂,贾二眯着两眼喝完了稀饭,一抬头又瞅见隔壁小玉姑娘对着整条街硕果仅存的一盆太阳花发呆,不由又勾起了贾二怜香惜玉之心。贾二边走过去边大声嚷道:“咋的了,咋的了,小玉,又失恋了不是?你贾二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帅哥靓女,宁有种乎?’放着眼前一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不闻不问,整日家追求希望的肥皂泡,实在让我肝肠寸断…… 那小玉一甩辫子:“二哥哥,你吟诗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 贾二讪讪一笑,又叹口气道:“其实如此种种,你也不必难过,要知爱情不过是一首歌。” 小玉笑道:“是哪一首?” 贾二道:“就是《还猪狗狗》里小燕子mm唱的‘自从有了你’。那原来的歌词描述的不过是爱情之初,到了爱情之终,又是另外一种唱法。”贾二清清嗓子就唱开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分离!自从没了你,世界变得好美丽……才听了几句,小玉就笑得花枝乱颤。贾二乘势说道:“小玉,其实还有一种传统美德藏在我的肺腑之间,你可能还不知道。” 小玉见他说得神秘,抿嘴道:“就你,还美德?还传统?要不说来听听。” 贾二自豪地大声道:“八字,十六字节:娶鸡随鸡,娶狗随狗。” 贾二话音未落,就听外边一声:“我呸!你小子,学啥不好学这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来的可不就是小玉她大伯,一过来,就把贾二往屋里推,让他离小玉远点。贾二正色道:“她大伯,你不是常教育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依我说,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不是好蛤蟆。” 大伯一掌拍在贾二屁股上,笑骂道:“你还没完了你!偌,这玩艺是拆屋时从你贾家祠堂整出来的,连压路机也压不碎,真有点邪门!”说着扔过来一个黑乎乎的小玩艺。贾二随手接过抛在水池中,一边关门一边笑道:“大伯,这两天气色不错嘛!”大伯谦虚一笑:“还行!”贾二又道:“瞧你这气色,再活个一两年,问题不大!”说着赶紧关了门!外边又是一串臭骂声。 进了屋又觉无聊。拿起桌上“神雕侠侣”看至独孤求败埋剑深谷时不禁胸中痴气纵横,心向往之。于是欣然题词: 江南贾二自出道以来,威震天下,唯求一败而不可得。16岁前,以花痴心经降服江南群痴;18岁前以一柄花痴重剑扫尽河朔群痴,痴气纵横三万里,痴心连暖十九州;20岁后对一草一木皆可发痴,由此进境,渐至无剑胜有剑之发痴至境……写毕抚掌大笑。 忽然想起那黑乎乎的玩艺,走进一看大吃一惊,原来那玩艺经水一浸黑色尽去,倒在水中发出黯淡的白光。捞上一看,只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细看还有字迹,道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又是‘一除,二疗,三知’什么的,贾二不由哑然失笑:这谁吃饱饭没事干,假冒红楼梦中的通灵宝玉呀? 正想着,忽觉鼻子一甜,两股鲜血流出,贾二旧疾又犯,那血不偏不倚正好滴在那块玉上。正要擦拭,只觉头昏脑裂,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 贾二悠悠醒转时,只见一位大眼睛的姑娘,生得眉目如画,灵巧风流,满脸喜色道:“二爷总算醒了,老太太叫你过去呢!” 贾二呆呆的起身,四处张望一阵,迷迷糊糊说道:“你是晴雯?我们这可是在……阳间?”那姑娘笑道:“二爷都睡的呆了,可不是我,可不是在阳间!”贾二笑道:“适才做梦,你我被押至阎王殿;那阎王一见了你就勃然大怒,道是‘押了这么俏的姐儿过来,还让不让大鬼小鬼们干活了?急速发还’!” 晴雯抿嘴笑道:“么,宝二爷今儿嘴怎么这么甜?”这时,又走进一位姑娘,柔媚娇俏,温柔和顺,正是袭人进来催了,三人顽笑着径往贾母处去。到得后院,贾二先脱了外衣,交与王夫人处,方才进门。只见眼前一片粉红柳绿,看的眼都花了,贾二惊魂未定时已被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太搂进怀中,正是贾母。贾母因笑道:“还不去见你妹妹!”贾二深呼吸三次,少不得打点起英雄气概:想我贾二也是阅人无数,岂能被几个美人吓倒?他抬头就见一位姑娘与众不同:愁生两靥,娇袭一身,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定是黛玉无疑了。贾二想象中的宝黛初见是那种惊神泣鬼,石破天惊的,但全不是那么回事,可能是假冒的原因吧。 贾二笑道:“这个妹妹我未曾见过!”贾母道:“今儿可不是见了。”贾二道:“虽未曾见,但极面善,倒似故人重逢!”贾母连连称好。于是贾二又信口送了“颦颦”二字给黛玉,变着法儿引她说话,黛玉只爱理不理的。贾二忽然想起通灵宝玉事来,便拿下玉对黛玉道:“此玉极为坚韧,百摔不破,妹妹可要一试?”说着递过玉去,贾母唬的紧抓住贾二双手,急道:“你何苦又糟蹋自己。”众人都甚是惶急,贾二这才深信:果然视之如命。因而一笑:“我顽笑罢了!”饭毕,贾二被移铺碧纱橱外,黛玉在里边安置了。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二) 且说贾二此人,本性顽劣,不几日便将府中人等混熟了,自以为庄周化蝶,成了那痴情的宝二爷了。许是住的近了,他与黛玉二人逐渐亲密起来,日同行同坐,夜同息同止,加上贾二颇多忍让,真是言和依顺。 这一日忽然又来了个薛宝钗,年岁相仿,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为黛玉所不及,又行事豁达,大得人心,黛玉因此有些不忿。贾二只不过无心赞了几句,黛玉就气的垂泪不止,贾二百般俯就她才回转来。 是日众人去宁府赏梅,贾二一时倦怠,欲睡中觉。秦氏引着来自上房。贾二见对联上有‘学问’二字,只觉头打如斗,忙退出来。秦氏笑道:“这里还不好?不然往我屋去罢!”有一个嬷嬷说了什么叔侄之理,秦氏笑道:“哎哟,他能多大,就忌讳这个,还没我那兄弟高呢!”贾二道:“婶子还有兄弟,怎么不曾见?”众人笑回:“见的日子有呢!”说着来到秦氏房中。 贾二一进门,只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来,一时只觉身轻如燕,酥的骨头都软了。入房看时,只见案上设着武则天的宝镜,赵飞燕的金盆,安录山的木瓜;上面是寿昌公主的卧榻,同昌公主的珠联帐,西施的纱念,红娘的鸳枕,贾二连声赞好。向壁上看时,有唐寅的“海棠春睡图”,贾二叹一口气,向秦氏道:“婶子,从今而后,这名儿可要改了。”秦氏奇道:“此前朝极品,如何要改?”贾二笑道:“如今我睡过了,自然要叫‘宝玉春睡图’!”秦氏笑啐道:“耍的好贫嘴,让老爷听见,小心揭你的皮!”一时贾二睡下,众人款款散了。 贾二刚合眼,便忽忽睡去,犹似秦氏在前,悠悠荡荡的随着她至一所在。但见珠栏百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贾二心怀大畅。正胡思间,忽听山后有人歌曰:“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歌声未息,走出一个女子,蹁千袅娜,贾二不由暗赞: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忙作揖道:“神仙姐姐慢走,此何处?望祈携带。”那女子笑道:“我乃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今与你相逢也算有缘,且随我来吧!”贾二便随了仙姑,至太虚幻境。只见一联:尽是‘真假,有无’,又有一联,尽书‘古今之情,风月之债’,贾二心下自思:何以如此面熟? 走入殿中,只见一重重的门户,上书‘某某司’字样,尽不相同。贾二因向仙姑道:“烦仙姑引我各处游玩,可使得?”仙姑先是不允,无奈贾二再三央求,只得应了。贾二进的薄命司,两边对联道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一腔喜悦尽皆化去,感叹萦上心头。又随便取了橱中的册子,道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首页画着一纸乌云,写道“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又有“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怨”等,叫人徒添伤悲;贾二见仙姑不在场,一时兴起提了案上的笔急书,改成了“心比天高,命比墙厚”,“堪羡优伶有福,果然公子有缘”。他暗叹一声,掷下又副册,再取了正册看,一路读之,只觉萧索之意愈甚,字字句句悲凉冷寂,看的贾二如坠冰窟,遍体生寒,看到“可怜金玉质”一句,又不禁将后句改为“幸陷宝玉中”。正待往下,听脚步声起知仙姑返回,只得抛笔归册,以免受责罚。 那仙姑进来笑道:“因我境从未迎男客,适才特向姐妹说明。如今且随我去赏玩奇景吧!”贾二恍恍忽忽,随警幻到了后面,但见雪照琼窗,仙花馥郁;又有几个仙子,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一见贾二,饶是已经说明,仍怨浊物污染了清净女儿之境。贾二早已自惭形秽,觉自家无处不污。 警幻携了贾二之手,向众人道:“此宁荣嫡孙宝玉也,虽聪明灵慧,但秉性乖张。宁荣二公嘱吾先以情欲声色警其痴顽,或有一悟。”说毕携他入室,但闻一缕幽香,竟与尘世迥异,贾二笑道:“此香,莫非是传说中的群芳髓?”警幻听了不免暗自惊诧。大家入座,小丫鬟烹茶上酒,贾二品着清香异味,喝着玉液琼浆,叹口气道:“此茶此酒之妙,非‘千红一窟,万艳同杯’不能形容。”警幻诧异更甚,细问贾二,他又支支吾吾,含混不清了。 饮酒间,又有舞女上来,警幻命演习红楼梦十二支,又命小丫鬟取了原稿递于贾二。贾二一面视其文,一面聆其歌,只觉声韵凄婉,走遍繁华又历尽凄凉,堪勘听到“恨无常”便已回想起前生后世,知道自己已坠入红楼梦中。又想起适才改了册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改了什么;原来贾二原看《红楼梦》时,不过择风月处看之,至于情节细处是一无所知,不由垂头低叹。 歌毕,待要歌副曲,警幻见贾二恍惚无觉,只摇头叹息,命歌姬不必再唱了。贾二乃告醉求卧,警幻即送他到一香闺秀阁中,只见一女子在内,鲜艳妩媚,风流袅娜。警幻道:“你生于富贵之家,少不了那些绿窗风月,秀阁烟霞。你可知何为‘淫’也?”贾二道:“好色即淫,知情更淫,世人所谓好色不淫,不过是自掩其丑。不瞒仙姑,在下亦是一淫人耳!”警幻道:“愿闻其详。”贾二道:“我之淫谓意淫,此二字维以意会而不可言传。”警幻笑道:“如此,也不算辱没了吾妹可卿!”说着秘授云雨之事,推贾二入房。 贾二恍惚间,未免有儿女事。次日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正难解难分间,那可卿忽低头咬嗜他右肩处;贾二只觉痛入骨髓,不免呼声求饶,可卿暂松口道:“正是要你痛入肺腑,方能对我永不忘怀!”低头又咬,贾二大声道:“可卿松口。”吓得众丫鬟齐齐上前,声声劝慰。贾二坐起床上,也不知此情此景,是真是幻,是梦是耶!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三) 却说秦氏听贾二在梦中唤她的乳名,心中纳闷,只是不好细问。彼时贾二迷迷惑惑,若有所失,袭人整衣时伸手至他大腿处,只觉冰冷一片,唬的退出了手。贾二涨红了脸,他感到自己生命的隐秘被揭穿了,紧紧的捻住了袭人的手,袭人见此光景心中已觉察大半,也羞红了脸面。胡乱的吃了晚饭,众人渐渐散了,袭人乘此另取衣裳与贾二换上,一边以指划脸羞他道:“给我说实话,你梦见什么故事了?”贾二本是风流人物,眼看脱不调了,只好将警幻所授云雨之情细说与袭人听。说至动情处,二人遂偷试一番,自以为无人知晓。 这一日贾二随凤姐逛宁府,碰上了秦氏的兄弟秦钟。只见这秦钟眉目清秀,风流俊俏,但腼腆羞怯有女儿之态;贾二一照镜子,只好自叹不如,不由暗叹:这小子要晚生几百年,准被拉进青春偶像斗兽场。贾母看了也十分喜欢,吩咐于贾二一处读书。顽了一会子,贾二随凤姐起身告辞,路上听见焦大醉酒骂人,说什么“偷鸡戏狗,养人爬灰”,贾二因问凤姐:“姐姐,爬灰是作什么玩的?一向只听爬山,不知爬灰如何爬法?”凤姐听了,自然一顿臭骂,贾二一边央告,一边心中暗笑。到了家,只见人大都看戏去了,贾二因想起薛宝钗正养病,意欲望她一望。 贾二来至梨香院,薛姨妈说宝钗在里间。进到里间,只见宝钗在作针线,衣着朴素中点缀一二鲜艳,素面朝天,更显青春魅力。贾二长了二十年,今儿才知什么是真正的淑女,他问一句,她绝不答两句,而且无懈可击;贾二在她身边坐下,她忙挪开一段以保持距离,倒惹的贾二一个没趣,便赌气不再说话。宝钗见沉默了好久,总算挪近前来,说是要看那通灵宝玉,贾二摘下玉来递在她手心。 宝钗一面细看,一面念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只听莺儿嘻嘻笑道:“我听这两句,倒和姑娘项圈上的是一对儿。”贾二便要鉴赏,宝钗被缠不过,只得解了排扣,从里边大红袄上将那缨珞取出。贾二拿了看时,只见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因笑道:“果然是一对儿。”此时二人就近,贾二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又道:“姐姐好香啊!” 宝钗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话犹未了,林黛玉已摇摇的进来,一见贾二便笑:“哎哟,我来的不巧了!”贾二早领教过她的一张利嘴,此时哪敢多言,只取了酒杯来倒酒喝。宝钗笑道:“宝兄弟,吃冷酒伤及内腹,快不要吃那酒了。”贾二便放下杯,命暖来方饮,黛玉坐一边磕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可巧雪雁来送手炉说是紫鹃怕她冷了,黛玉笑道:“也亏你倒听她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她说的,你就当圣旨?”贾二听了不由扑的一笑,忙又悟了嘴,黛玉恼道:“你笑什么?”贾二眼望窗外,缓缓道:“我笑这雪下的,真真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说得大家都笑了。 喝了几杯,贾二同黛玉告辞回去。才走得几步,就听黛玉嚷道:“你且转过来。”贾二转过身子,黛玉又道:“斗篷没带好,雪花飘进了颈子也不知道。”边说边用手整理,完了又左右端看,道:“好了!”贾二望着雪花映照的黛玉的脸庞,不由微微一笑…… 上学的日子到了,贾二去见贾政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对此完全不能解释,他只知道快一点,快一点离开这个贾政。 这个学堂里,也真是虫蛇混杂;贾二一向不太喜欢奶油似的小生,不过看在秦氏的份上,二人仍是十分亲密。哪知却由此惹出不少事端,实在是史料未及,贾二相信:如果有一个好的导演,可以拍出一部重量级的《逃学威龙》来。哦,对了,学堂里有个叫贾瑞的管事,以悲剧的结尾演绎了一个闹剧,它一方面体现了凤姐运筹帷幄的个人能力,另一方面却给了贾二某种隐约的启迪,他一直在思考那个风月宝镜,正面是佳人,反面是骷髅,这难道是在说:胭脂红粉,变成骷髅白骨,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这几天黛玉回扬州看她老父了,贾二兴味索然,每日家早早的睡了。这一夜从梦中听说秦氏死了,忙翻身坐起,只觉心中被绞了一刀,却并未吐血,只是鼻子一甜,鲜血汩汩流出,袭人等唬的不行。贾二笑道:“无妨无妨,老毛病了!”说着穿衣急忙至宁府,只听哭声震天,原来竟是真的。贾二第一次感到生于死是如此的逼近,繁华瞬息,欢乐一时,可卿的笑靥就永远凝固了;他固执的认为,是秦可卿唤醒了自己真正的青春!那个荒诞美丽的梦境,从今日起将成为一种刻骨铭心的印记…… 在送灵的人群中,有王孙公侯,有俊彦美女,不过贾二相信自己是最为伤心的一个,尽管自己的脸上也许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北静王水溶是那样的年轻秀丽,他对贾二的亲热举止让贾二相信:如今自己也是一个唇红齿白,谈吐有致的人物。让贾二不明白的是,秦钟好像没有一点悲凄之意,他姐姐尸骨未寒,他就在馒头庵住的时候与智能儿搞在了一起被贾二抓了个正着。瞧他们倒是真心的样子,这秦钟倒真是不简单。当然了,整个丧事由凤姐一手操办,大大提高了她的威信。在办丧事的空隙里还帮人退了一个婚约,拿了3000银两,美中不足的是逼死了一对有情有义的情侣:金哥和李守备的儿子。贾二暗中闻知此事,嗟叹了好几日,凤姐当然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丧事刚完,喜事又来了,说是元春姐姐被封为贤德妃,又忙着要造大观园。只有一件不好,秦钟与智能儿事发气死了老父,他自己也悔病交加卧病于床。不过,这一点不快很快就消失了,因为黛玉已经回来了;她父亲刚死,见面时悲喜交加,不免又抱头痛哭了一场。贾二瞧黛玉出落的越发超逸了,喜欢之下要将水溶送的香串给她,哪知黛玉道:“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扔的老远。贾二想:这一句连皇帝都骂了,实在是有水平。也越发觉得自己俗不可耐,臭不可闻! 不料次日一早,茗烟跑来说:“秦相公不中用了!”贾二听了,急忙到秦钟床前,只见他面如白蜡,魂魄已散,再也不能醒转了。贾二想起秦钟性情和善,又想到可卿去的那夜还托贾二好好照顾秦钟,不禁百感交集,放声大哭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日,大观园竣工,贾政前往题额,偏贾二在园里玩,正好撞在枪口上,只得一起进园。贾政免不了又拿此查他学问,好在贾二这一节记得甚是清楚;那些清客又曲意拍马,别说贾政就说贾二自己都有些飘飘然:原来我还真有点学问! 刚出来,就见几个小厮上来讨赏,把贾二所佩之物解了个精光,贾二一面连骂:这群王八羔子,一面去见贾母。黛玉也在,她见贾二身边佩物一件无存,向他道:“亏我实心,给你的荷包又给人了?明儿,你别再想我的东西。”说着赌气回房,将前日贾二烦她作的香袋-可怜已作了一半,拿了就绞,贾二要待阻止,哪里能够?气的他解了衣领,从里面露出那黛玉给的荷包,说道:“你给的东西,我何曾给过人了?”黛玉见此又愧又气,低头不语;贾二又道:“我原知道你嫌我,也不必找这岔子!”黛玉听了越发气了,泪珠滚滚道:“你还我荷包,一并也剪了。今儿干脆撂开了手,这都成什么了!”便来抢荷包。贾二因又笑道:“你给了我的,岂能反悔?”黛玉气的滚上床,面向里拭着眼泪。贾二只得又低声下气的陪不是,黛玉被缠不过,起来道:“你是不让我安生了?”说着就往外走,贾二跟上去笑道:“你是风儿我是沙,妹妹去哪儿我去哪儿!”黛玉‘嗤’的一声又笑道:“你也不怕臊!”二人齐到王夫人房中,闻的什么妙玉要来,贾二听了,心中一动。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四) 元宵到了,贾妃元春省亲。父母兄弟间又是一番悲欢,贾二见元春姐姐离去时满面垂泪,却又勉强堆笑,心中难过已及,叹道:聚散聚散,有聚必有散,早知有散,不如不聚! 从袭人家回来,又让她教育了一顿,甚为无趣,贾二便去缠黛玉。只觉黛玉轻颦浅笑,暗香盈袖,就信口说了‘香玉’的故事,惹的黛玉抡起小手来拧他的嘴,又恰宝钗进来,三人在房中互相取笑。却又听到嬷嬷说了些好没意思的混帐话,顿时把顽笑的心尽去了;袭人身上不好在床上歇着,贾二自去吃了晚饭,回转房中,只见麝月一个人在灯下守着。贾二因问道:“妹妹怎不顽去?”麝月道:“让他们顽罢,我在此看着!”贾二听着这话,怎么象袭人似的?笑道:“咱两个作什么呢?早上你说头痒,要不我给你篦头?”麝月应了,便卸去钗子,打开头发,贾二替她一一梳篦。只三五下,晴雯进来取钱见了他两个,冷笑道:“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贾二笑道:“来来来,人人有份。”晴雯笑道:“我没这福。哼,趁我不在一个个就瞒神弄鬼的,还当我不知道呢!”说笑着,摔帘子出去了。 贾二在麝月身后,麝月对镜,二人在镜内相视,都微微一笑。贾二只觉身边的女子,个个都这般美丽生动,心中默念:这些姑娘这么美,贾二很喜欢;但上天作证,贾二绝无杂念。 史湘云已来了两日,又听到了久违的“么爱三四五”,贾二很是开心。且说看戏时,湘云指着一个小旦说了句:“倒象林妹妹的模样儿。”贾二恐黛玉生气,就给湘云使了个眼色。哪知到了晚间,湘云便收拾了衣包要回家,说是:“在这里作什么?看人家的眼睛鼻子,什么意思!”贾二百般解释,倒叫湘云臊了一顿。只得去找黛玉,还没进门就给推了出来,‘好妹妹’叫了七八十遍,黛玉总是不理。贾二闷闷的垂头自审,忽然道:“你竟不知我方才所为,是怕你恼吗?”黛玉冷笑道:“偏是你好心,只那一个又不领情!你又来烦我了?我且问你:我恼她,与你何干?她得罪我,又于你何干?” 贾二听了,细想自己原本好心,反落了两处的冤家;此刻心灰意冷,也无心分辨,哈哈大笑,转身回房。袭人见他闷闷的,劝他道:“大正月里,也该随虽和和的,岂不大家彼此有趣!”贾二笑道:“什么大家彼此?他们有大家彼此,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说着,不由泪下;细想此句趣味,又哈哈大笑,翻身至案,提笔立偈: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个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写毕,只觉心中已无挂碍,自上床睡了。黛玉方才说了几句气话,此刻又来看他动静,因见了偈语,觉可笑可叹,便携了回房于湘云看。次日又于宝钗看,宝钗笑道:“这个人悟了。我记得一曲“寄生草”可解此偈。”因念道:“漫愠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黛玉,湘云听了都称妙,宝钗道:“妙是妙,只太过悲凄了!”便要烧了那偈语,黛玉笑道:“且慢,让我问他一句话。” 三人都往贾二屋里来,一进门黛玉便道:“宝玉,我问你:至贵者宝,至坚者玉。你有何贵,你有何坚?”贾二冷笑道:“万物滋生,本同一界,宝有何贵?玉有何坚?”三人面面相觑,竟不能答,均垂头不语。却又听贾二笑道:“女孩子家家的,整日谈佛参禅,成何体统?”黛玉抬头道:“怎么如今又不悟了?”贾二笑道:“悟本是一瞬间事,上刻悟了,安能保存到此刻?”湘云啐道:“才说一句正经话,没的又露了底,油腔滑调!”四人说笑着,仍复其旧。 二月二十二,终于搬进了大观园。贾二住了怡红院,黛玉住了潇湘馆,宝钗住了蘅芜苑,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在秋爽斋,惜春在妙风轩,李纨在稻香村,贾二暗喜与黛玉住的近。自进园来,每日和姐妹丫头在一处,读书写字,作画吟诗,倒也快活;只是日子一久,贾二就浑身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又不知是何缘故。那一群女孩儿正是混沌世界,天真烂漫的,坐卧不避,嘻笑无心,却哪里知道他的心了? 好在茗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批飞燕,合德外传之类的书,引贾二看。贾二倒不曾瞧过,看的津津有味起来。这日,他正坐在桃树下看着《会真记》,体味那‘落红成阵’的意趣,又让黛玉抓了个正着。黛玉拿了书去,不到一顿饭功夫便已看完,因笑道:“果然有趣。”贾二笑道:“我就说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黛玉听的红晕双颊,登时竖起了似蹙非蹙的涓烟眉,责贾二尽说淫词艳曲作践她,骂贾二是“苗而不秀的银样蜡枪头!”,真真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正说笑,袭人过来叫了贾二去,说是贾政找他。这里黛玉闷闷的走到梨香院墙角,只听那十二个在演习戏文,笛韵悠扬,歌声婉转。听的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已然心弦一动;听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只觉如痴如醉,心动神摇,坐倒在山石上,细嚼其中滋味,一时不免又痴了……良久,黛玉忽又想起宝玉被他老子叫去,也不知是死是活,跌跌撞撞往怡红院来,里边竟然不开门。黛玉听着里边宝玉,宝钗的笑声,又勾起了寄人篱下的情怀;她越想越伤心,便独立墙角花阴下呜咽起来。连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都听得不忍心了,忒愣愣的飞走了,“哭诉,哭诉,惊起乌鸦一树!”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五) 次日,贾二见黛玉不理不睬,还道是前次言语得罪,全不知是昨夜扣门不开的故事引的。一时不见了黛玉,贾二就寻到往日葬桃花的去处,还未上坡就听一人呜咽之声,哭得好不伤感;细看之下,可不是黛玉是谁?只见黛玉手扶花锄,锄上挂着花穰,手里拿着花笤,一面掩花,一面哭诉。起头是“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心里已是一沉,听得后面“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贾二的心都碎了,不觉也痛倒在山坡上。林黛玉正自感伤,忽听山坡上也有人哭,还道是哪个蠢物,抬头一看正是贾二,只啐他道:“也不怕羞,你无缘无故哭什么?”贾二道:“如何无缘无故?我见你哭,听得好伤心。”趁势就将倾慕之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了。黛玉听得将信将疑,见他形容可笑,抿嘴笑道:“今儿得罪我事小,明儿要得罪了什么宝姑娘啊贝姑娘的,事情可就大了!” 过了几日,冯紫英请客,贾二同薛蟠齐去。一路上,只见沿路花树俱空空荡荡,都没剩几朵了,尚有人在攀折。贾二奇道:“怎么了,莫非这些人与花有杀父之仇?”薛蟠笑道:“你真不知?贵府林小姐葬花一事已男女全知,市井争相效法;人手一锄,如今都葬花去了。”贾二听得瞪大了眼睛,只是不信;过了一个弯,果然听见不远处山坡上一片震天的哭声,唱着花呀草呀什么的。贾二心中暗叹:黛玉呀黛玉,万花与你何仇焉?害它如斯之苦也! 到了冯府,一进花园就看到一虎背熊腰的女子肩扛大锄,手握大笤,也不知要干什么。只是旁边的小厮一个劲的呕吐,冯紫英低声道:“大家莫笑!舍表妹亦在葬花。”贾二听了,呆呆的跟进去,吓得头都昏了!酒过三巡,忽闻轰轰的雷声,贾二忙起身要告辞,冯紫英笑道:“无妨无妨,此舍表妹在练习唱歌,并非雷声。”薛蟠不信道:“你怎么知道?”冯紫英道:“初闻亦以为雷声,吓得下人都去收衣服,三日听下来,大家也就习惯了。”贾二这才放了心归了坐,于是宾主尽欢,尽兴乃归。 不知怎么的,贾二总觉看不透薛宝钗,每回在一个房里,必是离得远远的。偏偏昨儿元春姐姐赐的东西独她跟贾二一样,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两人沉默的实在受不了 了,贾二便道:“宝姐姐,我瞧瞧你的红麝串子?”宝钗少不得就褪了下来。她生的肌肤丰泽,贾二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想: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她身上,可不是自己没福?再看宝钗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一时呆了,忘了接宝钗递过来的串子。 宝钗被盯的不好意思,丢下串子回身就待走。只见林黛玉蹬着门槛子,咬着手帕子笑呢。宝钗道:“又站在风口,小心又受凉!”黛玉道:“因外边有只呆雁,才出来要瞧;我才出来呀,他就忒儿一声飞走了。”说着一甩手帕,正好砸在贾二眼睛上,贾二揉揉眼珠子,长叹了一口气。 初一这日,贾二又得罪了黛玉,又是无心的言语引的。黛玉还是那样敏感而刻薄,闹到后来自然又是贾二认罪。这么多次口角了,贾二觉得黛玉的尖刻源于她的一种自卑心理。她是这样的美丽,又显得如此的寂寞,好像全然不知自己对她的一片心;贾二不知道,是寂寞让她如此美丽呢,还是美丽让她如此寂寞?也许一个人的本性是无法改变的,贾二的一次无心的玩笑又让金钏儿给撵了出去,后悔的直掉眼泪也没有用了。 这两天也实在是倒霉透顶,贾二随口说了宝钗一句“体丰怯热”,惹的宝钗大怒,随便的一脚又揣着了袭人,心情不好偏又惹恼了晴雯,简直一无是处了。从薛蟠哪儿醉醺醺的回来,看床上睡着一人,还道是袭人;一触手才知却是晴雯,贾二拉了她起来身旁坐下,晴雯道:“怪热的,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儿?我原也不配坐这里。”贾二笑道:“你是不配坐这儿,只配睡这儿。”晴雯嗤的笑了,因又说到刚才折了扇子的事,贾二便递过扇子去对她道:“你要是爱听那一声响,就拿去撕罢!”晴雯便嗤嗤嗤嗤,连麝月的扇子也撕了,依在床上直叫:“乏了乏了,明儿再撕!”贾二突然觉得:撕扇子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 睡下时,贾二忽然想起了金钏儿的事,唬的爬了起来,一个人提了灯出去。他只记得金钏儿是投井出的事,就一个井台一个井台去找,急得泪眼婆娑也是毫无所获。次日清晨,贾二看到那边围着一群人眼泪就涌出来了;他冲上去抱住了面色苍白,满身是血的金钏儿,她割开了自己的腕脉。金钏儿死前的一刹忽然睁开眼睛喃喃的说:我要是个小姐就好了,随便跟二爷说什么都行!我好想自己是个小姐啊!。。。。。。她忧伤的面容令贾二泪水涟涟。他一夜没睡,也终于没能阻止金钏儿作傻事,这个丫头跟贾二一样喜欢滑舌,偏又如此刚烈。王夫人说她是小娼妇,打了她,她就下了死心,贾二听着王夫人说什么“当金钏儿是女儿”,只觉好恶心,又好寒心。 接着就有某些人在贾政面前说贾二荒疏学业,淫辱母婢,着实的挨了一顿毒打,所幸贾二从小扑打惯了才没闹个残废,大家都很关心。就连宝钗姐姐都表现的心疼不堪,黛玉更是抽抽噎噎,哭得眼睛红肿,劝他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贾二见他们如此体惜自己,浑忘了浑身疼痛,不觉心怀大畅,因让晴雯传了两条旧帕子给黛玉,道是:顾念之情,永铭肺腑! 床上躺了半月,伤处也渐渐好了。这一日,袭人正说话于贾二散心,说到人之死,袭人笑道:“人生百岁,终有一死。你既体惜我们,好歹你作了强盗也跟着你罢!”贾二叹道:“世人多喜生畏死,沽名钓誉。我若真有造化便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漂起我的尸首,送至幽僻处随风化了,岂不美妙?”袭人正待劝解,湘云穿的整整齐齐来告辞,贾二送她至前面,湘云只是眼泪汪汪的,贾二愈觉缱绻难舍,知道湘云在家十分苦楚,苦于家人在不能言说。因走近去,悄悄对她道:“你好生保重,一得空儿我就让老太太打发人接你去。”湘云听了,眼泪更细长起来。。。。。。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六) 八月二十日,贾政出了远门,贾二欢欣鼓舞,喻此日为‘贾二解放日’。他每日在园中任意逛荡,颇觉无聊;不料却有探春起事,结了海棠诗社,趁机把湘云接来不提。一众姐妹可有乐事了,每日家吟月咏菊,还各取字号,真是好不快哉!贾二一一看去,觉众女子皆才情横溢,胸怀珠玑,其中又以潇湘妃子和蘅芜君最为出众。因想到后世的‘#{1美女作家1}#’风波,相形之下实在让人笑掉大牙!贾二日与这些美貌的才女共赏风月,只觉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这日,贾二见妙玉拉了宝钗和黛玉去品茶,悄悄尾随,见了她的‘瓠——’,‘杏犀?’才知妙玉是此道高手。宝钗,黛玉二人分了二件宝物,妙玉只将自己常用的绿玉斗于贾二;贾二不依道:“如何她两个是上古奇珍,我就是一俗物,也忒小看了人!”妙玉知他玩笑,道:“你家可有这样的俗物?”贾二笑道:“依我说,那金玉珠宝一概为俗物。倒是这绿玉斗,大巧若拙,俗也俗的妙了。”妙玉听了,十分欢喜;贾二因口渴连饮三杯,妙玉笑谓“饮牛饮驴”,二人说话,只觉丝丝入扣,极为投契,倒把宝钗黛玉二人撂了一边。 昨儿刘姥姥来,逗的贾母大乐,因命惜春画大观园景观,大家在一起议论。惜春道:“单是人物,就不容易。”黛玉皱眉道:“人物还容易,还是草虫难!”李纨奇道:“怎么还画草虫?”黛玉笑道:“别的也罢了,昨儿刘老老那母蝗虫不画上,岂不缺了典?”众人一听就乐了,黛玉一面捧着胸口,又道:“你快画,我题目都想好了,就叫‘携蝗大嚼图’。”众人听了,越发轰然大笑,前仰后合。只听咕咚一声,不知什么倒了,急忙看时原来是湘云伏着背大笑,一不小心连人带椅都歪倒了,幸有板壁挡着不曾落地。众人越发笑个不住。 贾二上去扶了湘云起来,心道:“黛玉与我日夕相处,没的把我的油嘴学到家了。一面望去,只见她鬓发稀松,钗发乱横,不由一笑;黛玉会意,转身对镜抿好了头发,只见镜子里那张小脸都红了。一边又听宝钗念那画具,什么大赤飞金,管黄柳条的,黛玉笑道:“宝姐姐,想必你糊涂了,画画就是画画,你怎么的把你嫁妆单子背了出来?”众人大笑,宝钗上来按了黛玉阿床上,要拧她的嘴,黛玉不停的求饶。贾二原极为高兴,听了这一句不觉闷闷不乐起来。 九月初二,贾二一大早出门,同茗烟径往水仙庵来。到得后院,寻来寻去也不见一干净地儿,只好把香炉搁在了井台上。焚香,含泪施礼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却见茗烟跪下磕头道:“二爷祭的,定然是人间有一天上无双,极聪明俊雅的一位姐妹。二爷心事不能出口,让我代祝:若芳魂有感,香魄多情,纵阴阳相隔也当常来望候,保佑二爷来世也变个女孩儿,万万不可再托生于须眉浊物了!”贾二听了又是伤心,又是好笑道:“你倒是能了,啊?”茗烟笑道:“跟了二爷这些年,也该有点长进吧!”贾二知道不能久留,只得回了。一进穿堂那边,就见玉钏儿坐着垂泪,贾二笑道:“你猜我哪儿去了?”玉钏儿道:“难为你费心。快进去看戏罢!”说着哭得越发伤心了。 这边贾二正看戏,谁知那边贾琏就与鲍二家的干起了那勾当,偏又给凤姐抓了个正着,闹的天翻地覆,那丑态就不消说了。还有不当事的叫贾二去劝贾琏莫拿剑,贾二道:“我呸,什么东西!谁是娼妇啊到底儿?没的污了我的手。”也不管得罪不得罪谁了。这事还没完,那贾赦老不要脸的又要鸳鸯,鸳鸯姐姐是个烈性,答的真精彩:别说要我作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要我作大老婆,也是不能。贾二听着贾赦那威逼的话儿觉得他就是一个敲诈勒索的臭流氓,都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成天想这事,贾二怎么也想不通:贾家怎么就尽出些淫棍!? 傍晚的时候,茗烟引贾二见了柳湘莲。柳湘莲将其痛殴薛蟠一事大致说了,大笑道:“宝兄弟,你我相交多年无以为馈!我看你身子显弱,又不喜读书,这一册‘耻情剑法’,与你无聊时打发时光便了。”说着,递过一册书来,未待贾二发话,便已飘然而去了…… 香菱自入园来,日夜学诗,茶饭不思;或池边树下发呆,或山石上出神,或礅在地上抠土,人皆谓之‘诗魔’!功夫不负有心人,进境倒也神速。贾二自知才疏学浅,只会几首打油诗,这几日倒把它冷落了,整日家看那‘耻情剑法’,于僻静处折柳条作剑习之,也不过为健旺精神罢了。 这天一早,贾二睁了眼掀了帐,只见窗上光辉夺目;推窗一望,竟是一夜大雪,下将有一尺多厚,天上兀自搓棉扯絮一般。他想起今日要结社作诗,适逢下雪,心里十分欢喜,惶惶的洗漱穿戴,直奔卢雪庵来。路上碰见了湘云,二人便商议着去要了块鹿肉,自去烤着。一时众人齐往卢雪庵,独不见他二人,正自寻找,只听一个叫李婶的来问道:“怎么一个带玉的哥儿和一个挂金麒麟的姐儿,那样干净清秀,竟又商议着吃生肉?”众人听了大笑寻来,只见贾二拿刀削肉大吃大嚼,湘云也是手到擒来,一时问道:“爱哥哥,看你动作利索,可是常干这事儿?”贾二道:“也不常干,一年到头只干七八十回而已。”听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因围上去分吃鹿肉,谈笑甚欢。贾二因又道:“咱们这会子大啖腥檀,丑态毕现,想到过一会子要作诗”黛玉笑道:“又如何?”贾二道:“从极致的粗鲁到极致的风雅,用的是同一张嘴,想来很是……别扭!”众人听了,都娇笑着捶他。一时填了肚腹,大家开始即景联句,可恨贾二又被罚折红梅。 贾二悻悻来到拢翠庵,轻手轻脚的折了一支,正暗幸无人发觉,要待走人。忽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回头,只见妙玉一张俏脸掩在了绚丽红梅中间。见他回头,冷笑道:“卿本妙人,缘何作贼?”贾二讪笑道:“我虽俗人,乃引梅花于众姐妹作诗,非偷香窃玉也。”妙玉啐了一声道:“你且自去,一时再回来认罪。”贾二拿了梅花至卢雪庵,细说缘由,众人皆笑,贾二叹道:“一应雅事,你们占尽了,一应苦楚,却由我独领,天理何在?”只得回拢翠庵听候发落,哪知妙玉已折了十数支梅花,笑谓贾二道:“你且将这些花给众才女,一人一支,人人有份,让她们作个够!”贾二笑道:“寒香赠佳人,也算是相得益彰了。”妙玉斥道:“偏是你饶舌,倒显得我忒小气了!”贾二哪敢多言,抱了梅花一溜烟的去了……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七) 冬日天短,不觉天又黑了;贾二吃了晚饭,因袭人家去看母亲了,坐着纳闷。听晴雯麝月聊了一阵子便睡了。睡梦之中又唤袭人不应,自己醒来方想起袭人不在家,不由哑然失笑。谁知倒把晴雯叫醒了,她笑骂麝月道:“睡得跟挺尸似的,在身边也听不见。”麝月翻身笑道:“他又没叫我,于我什么相干?”说着起来倒茶;贾二见她单穿件小棉袄就拿了自个的外衣给她披上,晴雯见了又自取笑。麝月因笑道:“我且出去走走,让你们两个也体贴体贴。”开了后门就出去了,晴雯等她出去,欲唬她一下,仗着素日气壮也不披衣,只穿着小袄就待出去,贾二叫道:“你可披上衣裳吧,别又着了凉!”说着强她穿了件衣裳才放她出去。过了一会子,晴雯闷闷的进来道:“这小蹄子不知哪儿去了!”一面只呵着手叫冷。贾二听了一抚她手,只觉冰冷,又抚她脸,也是冰冷,忙拉她进了被窝道:“还不进来浯浯。”晴雯依靠在他肩上,两手被他暖暖的握着,脸红的胭脂一般,不过一会子就回自己被中去了。过了一会子麝月也回了,大家自睡不提。 哪知晴雯还是由此着了凉,独个儿卧在床上,脸面烧的绯红,一摸只觉烫手,伸进被去摸了摸身上,也是火烧。贾二看着心疼,偏又给她瞧见那雀金裘有个烧眼,晴雯这丫头也忒逞能了,要补它。贾二要一边服伺她也不许,倒叫他去睡,贾二却哪里睡的着了?晴雯使的力尽神危,才算完事,贾二一边给她捶着背一边喂她汤药,叹道:“我的姑奶奶,倘若有个好歹,可叫我怎么处?”幸好晴雯素日饮食清淡,加上贾二全心记挂,也没更严重了去。 这转眼又是一年了,每年春秋时候,黛玉总咳的利害。这日贾二来瞧黛玉,见紫鹃在回廊里作针线,衣裳单薄;因向她身上摸了摸,说了句:“多穿点吧。”那紫鹃便道:“一年大二年小的,你就尊重一点吧!你有这份心,少惹林姑娘生气才是正经!”贾二讪讪道:“林妹妹的也不是大病,只要吃上一二年药,哪有不好的理儿?”紫鹃道:“明年家去,就吃不起了。”贾二大惊失色道:“什么家去?我不依的。”紫鹃冷笑道:“你是她什么人了,什么依不依的!” 贾二一时气迷了心窍,呆呆的坐到山石上发痴,几日间给茶喝茶,给饭吃饭,不给就呆呆的坐着,众人大急起来。细问之下才知是紫鹃的一句话引的就撵了她来。贾二一见了紫鹃,拉了她的手就死命不放,口中只念叨着四个字:“我不依的!”紫鹃如囚在笼中,一刻也不得离,温言柔语劝慰了他好几日,贾二才醒转过来。紫鹃少不得要羞他,贾二笑道:“好姐姐,你再要唬我,已不能了。”紫鹃道:“怎么?”贾二道:“你们若是去了,我就跟了去。”紫鹃倒惧他一时又疯了,也不敢胡说话,只微微一笑。 清明那日,藕官在园里烧纸祭人给婆子发现了,又被贾二撞上,没的只好替她顶了罪。问她是怎么回事,藕官只叫他去问芳官;回来却见芳官只穿着海棠红的小棉袄,一头乌发披在脑后,哭得泪人一般,一问才知是被所谓的干娘欺负了。恨的贾二叹道:“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就是颗死珠了;再老了,便不成珠,成了死鱼眼睛。”芳官听得不禁展颜一笑,进房自去装扮。贾二进去因问藕官之事,芳官听了满面含笑,又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可笑又可叹!她祭的是死了的的官。”贾二道:“这是友谊,如何可笑?”芳官笑道:“什么友谊!她说自己是小生,的官是小旦,常作夫妻。戏是假的,但每日温存体贴却是真事,的官死了,她哭得死去活来。不过后来补了蕊官,她一样温柔体贴待人家,我们都笑她得新弃旧,她说‘我并没忘了旧人,只是若一味固守,反叫死者不安,这难道是情深意重吗?’”,贾二听了这篇呆话,又是欢喜又是悲叹道:“这才是得新不弃旧之真谛!”芳官来没多久,此时方知贾二是性情中人。 当下又值他生日,却原来宝琴,蚰烟也是此日,三人作了一窝做寿,亲戚来了满屋子。黛玉,宝钗她们还在行射覆酒令,湘云等不的早于贾二三五七八的划起拳来,那边也就跟了风。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颠,十分热闹。顽了一会子,贾二仔细一寻发现少了湘云,久等未来,便独个儿出来找了。借着酒力,四处乱撞,在一块山石后终于见到湘云卧在一个石凳上;香梦沉酣,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满脸红香散乱,引的一群凤蝶嗡嗡围绕,贾二看的又爱又笑,上去推醒了她。湘云慢启秋波,看见贾二方知自己睡着了,心中惭愧的很。贾二笑道:“云妹的睡态只八字尚可形容:娇弱不胜,醉态可鞠啊!”湘云红着脸啐道:“二哥哥,你再胡说我可恼了。”贾二便扶了她回房。 晚间贾二又请了宝钗黛玉等在房里夜宴,大家玩占花名儿。宝钗掷的是‘牡丹’,题‘艳冠群芳’四字,诗道:任是无情也动人;黛玉掷的是芙蓉,题风露清愁四字,诗道:莫怨东风当自嗟。贾二念着这两句又犯病了,至席散了还在不住玩味。袭人等自猜拳唱曲,也不理他,那芳官吃的两腮胭脂一般,眉梢眼角越添了几多风韵,依在袭人身上道:“好姐姐,心跳的很,今夜与你睡罢!”袭人笑道:“我没那福气!”一边将她推到贾二身侧,彼时贾二也自睡去了。 及至天明,贾二早醒见芳官头枕在他肩上,兀自好睡,只觉好笑,轻轻移她到枕上。下了地正要喝茶,一眼看见砚台下一张帖子,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贾二也提笔,竟不知以何应之,便出来意欲请教黛玉。刚过了沁芳亭,竟见蚰烟往妙玉处去,一问才知她原是妙玉的邻居,贾二道:“怪道姐姐言谈举止,超然如闲云野鹤。今儿遇你真是天源凑巧,有事请教。”说着取了帖子与她看。蚰烟看了帖,只顾细细上下打量他,半日方笑道:“怪道她下帖与你,又怪不的上年竟给你那些梅花。”又道:“她常赞庄子文妙,既自称‘槛外人’,你只需还以‘槛内人’便合她心意。”贾二回房写了帖子亲到拢翠庵,往门缝里投了便回。 红楼篇 乱弹红楼之梦魇(八) 贾敬说死就死了,都道是潜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出皮禳,自了去也。尤氏那里倒来了两个姨娘,长的天仙似的,那贾琏贾珍贾蓉之辈都涎着脸套近乎,哪管贾敬尸骨未寒,一得空就厮混在一处。那尤二姐原是水性女子,只道贾琏对她情真,就退了原先的婚约,暗地嫁给了贾琏,自以为终身有靠;那尤三姐却是个老练泼辣的货色,早已瞧出他们不过是酒色之徒,整日任意挥霍取乐,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哄的男子失魂落魄的。今儿要珠玉,明儿要金镯,贾琏等被她耍的没法了,便商议着要将她聘了;没想三姐却发了毒誓要改过守分,一心想着要嫁给一面之缘的柳湘莲。贾二守灵期间耳濡目染,闻知此事,隐约觉得并不甚妥,到底是为什么又说不上来。 却说贾琏差途中遇见了联袂而来的薛蟠和柳湘莲,暗自称奇,却原来他们两个早因救命之情已然仇怨尽了结了生死兄弟。贾琏自然将三姐择婿一事说与他听,柳湘莲便拿了鸳鸯双剑以作定情之物。谁知八月内柳湘莲进了京,此日便来寻贾二道:“我日间听人闲话说,那三姐素行不端,可有此事?”贾二道:“旁人饶舌,柳兄不可造次!”柳湘莲听了跌足道:“这事不好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狮子,便是猫儿狗儿也不干净的。我不作这剩王八!”贾二道:“你既深知,何必问我?便是我又何尝干净了,你又如何于我作兄弟?”柳湘莲道:“你是男子,不可同日而语。”贾二怒道:“你只道男子就没有贞洁,就可以胡来?我与你说,三姐如今是正正经经的好女儿,你不可辜负了她!”柳湘莲只不听劝,径直去找贾琏要回那剑。那尤三姐每日家望剑思人,自谓终身有靠了,此时在房里听了柳湘莲的话,知她嫌弃自己;心中又悔又气,万念俱灰,摘了剑出来只说了句:“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用雌剑往颈上一横即魂飞天外。 柳湘莲见她如此刚烈,后悔不迭,伏尸大哭一场,呆呆的告辞而去。出门昏昏默默,正思之间只觉有人引他至一新房之中,又见尤三姐从外而入,泣道:“君冷心冷面,妾唯以死报之。从此不能再相见了。”柳湘莲待要拉她的手,三姐道:“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说着一阵风似的去了。湘莲惊觉,睁眼见自己所处不过一座破庙,蓝天白云悠悠,哪有什么新房?他只觉瞬间万事俱休,掷出雄剑叹道:“柳湘莲啊柳湘莲,枉你苦练耻情剑法二十年!”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信步而行,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且说贾二闻的死了三姐,走了湘莲,一面自怨没有劝住他,一面与薛蟠分头去找,却哪里找的到?想起素日之情,不由放声大哭。回头又去寻黛玉,一进房就见她泪痕满面,贾二笑问道:“妹妹,谁惹你了?看我揍他去!”黛玉强笑道:“谁生气了?”贾二见桌上一大堆东西,知道是宝钗送的—黛玉的家乡风物,触动了她的乡情,乃笑道:“哦,我知道了,必是宝姐姐送的东西少了,是以生气;妹妹,你放心,等明年往江南去,叫人多带两船来。”黛玉道:“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你也忒把人看的小气了;我有我的缘故,你哪里知道!”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贾二是强收了自己的一腔悲三姐湘莲之情,只一味逗黛玉开心。 这一日忽听得尤二姐吞金自尽,贾二只咯噔一下,倒并不觉奇怪。尤二姐性情温和,哪里比的凤姐口蜜腹剑,借刀杀人的雄才?那贾琏原是贪其美色而已,哪里又有真心的怜惜了?况且惧内如虎,只将尤二姐草草葬了,景象十分凄凉!贾二想着那如花似玉的一对姐妹,转眼成了两堆黄土,又不免长须短叹,发了几回呆,弄的言语错乱。 黛玉身子稍好,又起头改海棠社为桃花社,自己任了社主,整日家作诗赋词。贾二因贾政将要回家,只得连夜加班读书,哪知他每读三五句便道:“袭人,你自去睡吧!”,“麝月,夜静了,穿件衣裳小心着凉!”,“芳官,你要渴了就喝水。”麝月笑指书道:“你暂且把我们忘了,想着它多一些罢!”贾二笑道:“好姐姐,我看这些浑书,只觉每看一页就要少活一日。待四书背尽,我焉有命在?”话犹未了,只听外边有人喊:“不好,有人跳墙。”晴雯尚且病着,悄与贾二道:“千载难逢,还不装病?”贾二听得展颜笑道:“妙卿晴雯,深知我心。”于是装病卧床,说是受了惊吓,贾政回来见他病着,也不好多问,堪勘躲过一劫。适值湘云做了《如梦令》一首于他看,其词曰:“岂是秀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贾二看了道:“妙是妙,只最末一句不合我意!”湘云道:“倒要请教!”贾二笑道:“不如改为:且行,且行,快使我父离去!也好宽宽我的心。“湘云啐道:“人家当你正经人,你倒打趣我!”一面笑着自去了。 这日贾政出了远门,贾二正自欣喜,哪知又为了什么‘金凤’,‘春意袋’的事闹的满府抄检。当时贾二正躺着,一见那狐假虎威的王善宝家的就气往上冲;见她要翻丫鬟们的箱子,贾二一把提了几个,掀了个底朝天,道:“你们尽着搜吧,搜着了好去邀功!”凤姐听了笑道:“也是为解大家的疑,并无他意。”贾二冷笑道:“是,我房里的个个下流龌龊,哪比的你们冰清玉洁!”那一伙人从头搜去,没的又挨了探春的奚落。那王善宝家的原想搜点什么显能,没想到从她外孙女司棋那儿搜出了男人之物;司棋却只低头不语,并无畏惧惭愧之意。 此日,贾二出门闲逛了半日,不过买了一柄古朴的长剑,要留待暗里使。哪知回家一见,只有袭人麝月坐着垂泪,晴雯芳官都已不见了。贾二心知不妙,细问才知就今儿一早的功夫,王夫人亲来撵了她们出去,连同司棋,藕官,蕊官她们都给撵出去了。贾二气咽道:“可怜晴雯还病着呢,怎么就这样狠心?”当下就去求贾母,王夫人,哪知王夫人骂他道:“我的儿,可是叫那些狐狸迷住了?倒还来求情!”贾母受了王夫人的话也只不理。贾二只得含泪而出,过了后角门央了一个老婆子带了他到晴雯处,原来晴雯在她姑舅哥哥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