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雅 于 2011-8-31 11:25 编辑
亘古以来,人类与疾病的斗争从未停息过。古代华佗刮骨疗毒、神针放血,而以骨髓治疗疾病的记载则是在现代。现代西方医学从科学角度研究人体,托马斯创立了骨髓移植方法,使人体造血的组织——骨髓液可以替换,而达到治疗血液病的目的。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的血液病专家开始应用骨髓移植术对付白血病、淋巴瘤等恶性血液病。人体血液中流动的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等成分都由骨髓中的共同“干(祖)细胞”造出,“骨髓移植”即“造血干(祖)细胞移植”。治疗用的造血干细胞有两种来源:一是异体造血干细胞,就是将别人的骨髓注入自己的体内,这要求他人的骨髓一定能够适应自体的内环境,而不至于被排除;同时自体能够接纳别人的细胞,而不至于受到外来异己的攻击,就是说双方要达到和平共处的和谐状态。医学上要求移植双方——供髓者与接受移植双方的人类白细胞共同抗原(HLA)配型位点要基本一致,以免发生急性的移植物抗宿主反应(GVHD)和宿主抗移植物反应。二是自体造血干细胞,把自己健康的骨髓保存起来,一旦有病时即替换掉。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不存在相互排斥的问题。其用来治疗恶性肿瘤的机理是:当化学药物进入体内时,随着血液流动到全身各处,使隐藏在每个角落的癌细胞都无处藏身。但是随之带来了副作用——化疗药物往往敌我不分,消灭癌细胞时被正常的人体细胞误吸收,而伤及无辜。人体癌细胞需要尽可能被大剂量的药物杀死,而正常组织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其中最易受损害的是骨髓,最可怕的是药物造成的骨髓再生障碍(药物性再障)。如何能杀灭癌细胞而又保护正常组织?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就是让自己的骨髓在体外找个地方先避难,等化疗药物向癌细胞进行“轰炸”,毒性废物排出后,再马上迂回体内,重新发挥应有的造血功能。骨髓移植为化疗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 那是1986年的春季,万物复苏,鲜花绽放着美丽的笑脸,柳枝在春风中向行人招手。街上有了喇叭裤、高跟鞋等时髦服装,但是在这春风拂面的季节里,一位军人因纵隔肿物、呼吸困难,在部队医院抢救后,转到了张巧花主任所在的血液内科。躺在担架上的这位军人,面色苍白,颜面、颈部肿胀,眼里流露出的渴望生活和求救的眼神深深打动了当时还是主治医师的张主任。病历上这样记载着:男性,27岁,军人,诊断:非霍奇金淋巴瘤Ⅳ期(骨髓浸润)。骨髓报告淋巴瘤细胞占40%。这是晚期淋巴瘤患者,如果按常规的化疗,只能缓解;如果造血干细胞移植支持下为大剂量化疗保驾护航,有希望使患者长期存活。血液内科专家组毅然决定采用当时国际最先进的方案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尽最大可能挽救病人的生命。“只准成功,不许失败!”这是上级领导下达的命令。血液内科的第一例自体骨髓移植就这样开始了。 移植制定的方案是:抽取骨髓,体外净化保存,大剂量化疗+全淋巴结照射,回输骨髓。病人要闯过三关:化疗关、放疗关、骨髓恢复关。 如今我们可以做到从外周血抽取造血干细胞,但20世纪80年代还尚未发展到今天这样抽血就可以取到造血干细胞的技术。在无菌手术间,两位医生从病人的双侧髂骨扎了二十多个针眼,吸取了约1000ml红色的骨髓液,由护士通过过滤器滤过脂肪滴等大颗粒物质,使骨髓液像血液一样能从静脉回输;加入化疗药物净化骨髓内的瘤细胞,然后储存到4℃冰箱。看到鲜红色浓浓的骨髓液,医护人员看到了生命的希冀。 全淋巴结照射是20世纪80年代国际先进的治疗淋巴瘤的放射线治疗技术。60Co同位素照射病人的颈部、腋下、腹股沟等淋巴结部位,杀死在淋巴结内生长的淋巴瘤细胞。放疗效果很好,肿大的淋巴结很快缩小,但是随之发生的副反应使患者腮腺肿大,病人疼痛难忍,医生给他外敷中草药,用大剂量激素脱水治疗,终于腮腺缩至正常。 放疗这一关刚过,紧接着是第二。当患者输入杀癌细胞的化疗药物后,副反应很大,恶心、呕吐,一喝水、一看到饭就吐,医生给他输注止吐药物,中医药治疗,他硬是挺过来了。造血干细胞在体内扎根,但在未造出大量血细胞前,这就是最难过的一关——骨髓空虚期。白细胞零,可能合并严重感染;血小板低下,可能自发出血,最可怕的是颅内出血危机生命。但是,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尽管无菌舱气流是从房顶上经过百万级层流滤过细菌、病毒,房门是单向风,只能外流,不可能逆流入舱,但是无孔不入的细菌还是侵入了病人虚弱的身体,他高热、寒战,形成了败血症。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病人血小板低下,全身出现了出血点。 患者在舱内发热,这对医生、护士是极大的考验。护士每天擦洗墙壁、门窗、地板,给病人药浴、漱口,病人的食物要高压高温消毒后送进去;所有的药物外包装要消毒,针剂浸泡消毒,片剂紫外线消毒;清洁肛周,送大小便。护士、医生进舱前要洗四次手,穿四层衣服,过四道门,戴口罩。第一道门:用肥皂洗手、穿拖鞋、穿洗手衣裤、戴帽子、口罩。第二道:换拖鞋、穿隔离衣裤。第三道:换拖鞋、穿隔离袍、隔离靴、戴无菌手套。第四道:进层流室。那个年代空调质量不好,穿着厚厚的衣服进入舱内查看病人一次,医生们都满身大汗,还要注意尽量避免与病人接触。护士、大夫还要给病人做心理护理。这位军人一个人被隔离在一间单独的房间里,病痛、思想压力、苦闷一起涌来,能交流的只有护士和大夫。医生、护士把他当作是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日夜守候在病房,回顾当年的情景大夫们说:“那几天的日子,不知道太阳何时升起,何时落下,但看到病人的体温日趋稳定,身上的出血点逐渐消退,苍白的面孔变得红润,微笑绽放在了他的脸上,就像艰难爬坡的登山队员终于爬上了珠穆朗玛峰顶一样,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成功的极大喜悦涌上心头,一身疲劳顿时消散。” 经过这样连续一个月的日夜奋战,病人奇迹般的痊愈了。身上肿大的淋巴结全部消失,X线检查提示纵隔恢复原状,骨髓像正常——血液内科为他创造了奇迹。 在后来的国际骨髓移植会议上,大会报告后,国际骨髓移植主席盖尔教授称赞说:“你们打破了医学的禁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