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inkidea 于 2017-12-10 20:24 编辑
谨以此文献给曾经和正在和肿瘤君战斗的吧友们,祝你们永远的健康,快乐,幸福。人其实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的多,命运与我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但是我们绝对不会认输,更不能放弃自己,只要有一丝的希望都要去努力,为了自己,为了爱你的人们,只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就会战胜病魔,你的内心越强大,眼前的困难就变得越发渺小,最后便可忽略不计了。这便是我涅槃重生后的感悟。 兵法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这是我的故事,我就是个普通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如果不是经历了一场磨难,我也许一辈子就这样普通下去,永远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重要,永远不知道珍惜现在的生活,我或许依旧每天晚睡早起胡吃海喝,花天酒地的生活着。可是,这场磨难改变了我,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2012年七月底我被查出T淋母淋巴瘤,四期,已侵犯骨髓,大夫说我存活率很小不足百分之五,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我的母亲抓着我的手告诉我,眼神坚定的看着我说我一定能活下来,病肯定会治好的,或许是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真的有某种天生的直觉,我活下来了并且完全缓解,之后的骨髓移植,成功率只有四成,命运之神再次眷顾了我,移植成功,我重获新生。很多人都说我是个奇迹,其实这并不是奇迹,而是爱的力量。爱的力量,让我的意志坚不可摧,让任何的痛苦都不在是痛苦,心中燃气熊熊烈焰,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家人,为了母亲 !
刚入院胸腔心包积液达到了4L,心跳每分钟160。每天抽积液,颜色黄灿灿的真漂亮!我在重庆上班,即将买房结婚,突然的横祸确实让我措手不及。结果出来赶紧去了北京中科院肿瘤医院内科,主治医师是秦教授,很感谢秦大夫的果敢,她决定对我进行超强计量化疗,每周一次腰穿,这是最后的希望。我以为癌症病房的病人都是郁郁寡欢的,可是我错了,每一个人都是那么乐观,欢声笑语。如果不知道,你以为你进了老年活动室。我被病房的气氛所感染,在一年多的住院时间里,除了骨穿腰穿疼一点,化疗完恶心,其余真的不觉得有多么痛苦,或许是病房里这些乐观开朗的病人让我减轻了很多的痛苦,得到了很多的快乐。
一年多的化疗结束了,八个疗程,我手臂的picc也取掉了,这根管真是功不可没,帮我避免了很多痛苦。我从来不觉得我有多么倒霉,都是上天对我的考验,人永远不能定天,一步一步跟着冥冥之中的安排走就是了。化疗期间,因为超强计量的化疗药,造成了神经损伤,我的下肢瘫痪了,肚脐以下没有任何知觉,上厕所也非常艰难。有时候我真的很沮丧,我无法自理,只能在轮椅与病床上度过一天。会想起一年前,我是多么的幸福,即将要买环境很好的房子,又有一个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在单位和大家关系融洽,多么的美好。可是一年后,我却成了废人只能躺着,连翻身都不能。昔日曾以身体健美而引以为豪的我,现在瘦骨嶙峋,所有的肌肉都消失殆尽。但是我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必须要活下去!
化疗结束后我去拍pet,结果很好完全缓解,我很久没有看到我父母那么开心了。那一天,一家三口窝在二十平的出租屋了像过年一样开心。
之后进入第二阶段,移植。移植的时候我已经在北京中科院肿瘤医院住了一年多,我的主治医师告诉我现在是移植的最佳时机。由于一开始秦教授就告知了我的治疗流程,所以我很早就在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报名排队骨髓移植。排了一年刚刚好到我。移植前需要查体,非常详细,其中记得有一个测试肺部的,把我关进一个像电话亭的小房间,然后抽真空,我本来肺就受过损伤(有过四升积液),差点把我憋死。还有一个检查是菊花检查,一根很粗很长的钢管深深的插入了我的菊花,我差点喊一声“亚麻蝶”。T淋母必须异基因移植才可以,自体移植医生说复发只是时间问题。于是爸妈去做了配型,都是三点位半相合,差强人意。可以已经没有时间了,母亲决定为我配型。就当我准备入仓时,医院打来电话说推迟两周,秦教授决定为了保险起见,在打两个疗程小化疗,就这样,我又悲催的打了两次化疗,不过量不大,也不是太难受。小化疗结束后我以为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正高兴的时候我妈略带愧疚的告诉我还需要移植前查体,我说前两周才查的啊,我妈说不行,移植医生说进仓前必须再查一次(医生从来不考虑宝宝们的痛苦!)于是,我带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再一次的骨穿,再一次的爆菊(菊花已松)宝宝好苦,但我妈说做完给我吃好麦道,我稍感欣慰(哎吃货容易被食物收买!)
记得移植那天早上,我很早就起床,开始输点滴,好像要稀释血液浓度?一个实习护士扎针扎的我好疼,要不是看她漂亮我就骂人了。之后坐着救护车去了北京海军医院进行放疗。整个放疗三个小时,要保持侧卧姿势不能动,放射医生好心的告诉我你要是无聊我给你放音乐听,我心想哎呦这位大爷真好,结果音乐响起:二零了二年的第一场雪,沃日,心想第二首可能好点,第二首:亲爱的,你慢慢飞。。。我真的想喊来人啊,收了这个妖孽!放射了一个半小时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举举手,示意停一下,感觉恍恍惚惚天旋地转头昏想吐四肢乏力腰酸背痛腿抽筋,之后的一个半小时我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的,迷迷糊糊被救护车拉回去了,当时已经下午一点了,我爸特意给我做了好几个菜可以我一点胃口可没有,因为放疗吐了好几次,旁边的保洁阿姨很好,给我拿了袋子可以我辜负的她老人家吐了人家一身,道歉的力气也没有了就这样被推进了无菌室。一共两层玻璃门,我扭头看了看爸妈,他们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跟着我,见我看他们,笑着冲我摆摆手,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因为这次医生明确给我说明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这次别离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进了第二道门,走廊很宽敞,很大的护士台,护士台两边都是一间一间的小房子,门都关着,我想这大概就是无菌舱了。果然我被推进了其中的一件,没想到这个小房子里面还有一道门,透过门看,一张床,床对面是个小电视,旁边有一个护士用的推车和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个盆子(我以为是洗脸的之后才知道是便盆),小护士给我擦洗我全身消了毒(已脱光一览无余),然后给我做了皮试,说等着你的护工来。不一会来个人,身高八丈,赤面虬胡,带着口罩穿着防护服来到我的房间,我心一惊,乖乖,这莫非是我的护工?我还满怀欢喜的幻想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姐姐呢(做梦吧你),我还没开口,那男人说,搞卫生了。哦,哈利路亚,我可不想和他在这个狭小的房子搞基情。男人走了后,来个一个阿姨微胖,带着老京腔说:来啦,小伙子挺俊啊。这就是和我在一起20天的护工李阿姨,人很好,照顾我很细心,也有耐心听我每天给她喋喋不休.这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我的舱内医生付大夫来给我植入锁穿管,埋了三次都没埋对,弄得我好疼,最后还是请另外一个医生埋得。值得一说的是,因为我被手术布盖住了上半身看不见,但是我又很疼,条件反射我就抓着一个护士的手,很纤细的手,她也握着我的手,就这样握了四十分钟,她竟然没有松开,我至今也不知道她是谁,也感谢这个善良的女孩给我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回忆。
进仓之后第二天,开始输液,漫无天日的输液,一输就是十几个小时,早上五点抽血,一般抽18管,如果你指标不好那就说不好了,上午十几管下午再抽三四管,我给护士说从我锁穿的地方抽吧,护士说想得美,锁穿管里的血不准确。仓里食物要求很严格,必须高温杀菌,所以等端上桌的食物都是糊糊,如果是馒头之类的根本就是橡皮糖咬不动,医生说可以喝雀巢的果珍冲水,可是每次我家人给我冲的果珍都像黑心商家一样淡的要死,最后索性不喝了改喝安素,牛奶味棒棒哒!进仓不能刷牙,有护工帮你用棉球蘸一种很臭的药水清洁牙齿。每天护工都要记录你的食量,尿量,大便,体温,非常的详细。(护士真辛苦,每天还要端着我的大便仔细鉴赏)由于之前的放疗,我味觉丧失,除了甜味能感知,任何味道都是苦的,所以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喝治腹泻的药,草莓味甜甜的真想多喝几袋。每天早中晚都要是一小杯的药(直接吃饱?),不过比起这个,最痛苦的就是各种不良反应,腹泻,肚子绞痛,有时候肚子痛的一晚上睡不着,听着床头后头的过滤墙嗡嗡作响更难受了。(护士说活该谁让你开到最强档!)第二天五点又要起来抽血,一抽十几管,如果你出了问题下午和晚上还要加量!所以我开始严重贫血,不得不输血,输血又过敏,又要加药,每天都是恍恍惚惚的度过,头脑感觉总是被疼痛占据,清醒的时候就给爸妈和女朋友发条短信,有时候连举手机的力气也没有了。移植前几天输了一种药护士说这个药肯定要拉肚子,我心惊胆战的度过了一白天啥事没有!正当我偷着乐的时候李阿姨说哎呦床单怎么黄了?!护士的预言不得不信啊,之后我每天的日常增加了一项:紫光灯棒捅菊花,于是我就菊花残满地伤了。我一天的娱乐活动就是调戏小护士(孟子曰食色性也),和护工大妈唠家常,给她每天讲菜谱,护工李阿姨也特别有耐心的听完(现在想起来真是辛苦她老人家了)还有看北京电视台的樱桃小丸子和李阿姨爱看的神剧十二生肖。其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调戏小护士们,这些护士和我差不多大,也开得起玩笑,她们都说我嘴太贫,每天和她们胡说八道也不生气,不到一周我就知道她们每个人的情史了哈哈哈。
我在仓里呆了20天(之前打的30天是我记错了我妈说我那时候糊涂),我的护工李阿姨说从来没见过呆这么短就出仓的!印象最深的是移植的那一天,我进行的清髓,那一天,所有的护士都非常的严肃,忙忙碌碌,我知道人如果清髓之后不注入新的骨髓,会因为感染而死。输液泵上的灯一闪一闪,护士的眼镜目不转睛的看着,丝毫不敢懈怠,我没有什么痛苦,反而感觉很安宁,我闭上眼镜,等待生命的洗礼。 清髓结束,准备骨髓移植。我摊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了,我用尽全力把我撑起来,我看到窗外护士提来一个金属桶,里面冒着滚滚氮气,然后医生从桶里取出一代液体,淡淡的红色,很大一袋,我知道那是我母亲的骨髓血,上面写的我母亲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母供子,749ml。瞬间,泪如雨下,我母亲已经五十岁了,本是享受生活的日子,可是为了我,不但内退,还要受这等的苦难,我知道我母亲为了为我捐献骨髓拼命的吃肉,为了达到指标,其实我母亲几乎是素食主义,但是她为了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我每天和女朋友从早上到晚都腻在一起,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有一天我回家,发现厅里灯还亮着,桌子摆放着丰盛的饭菜,没有动筷子,母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关门母亲醒了,我说妈今天干什么啊,我妈说今天我生日,等儿子回来吃饭。我强忍者眼泪,使劲的吃饭,我真的万分的懊悔,居然连母亲的生日都忘了,我真的亏欠母亲的太多,我的朋友很多,但对于母亲来说,我却她的整个世界。如今我在家休养,每天都陪伴着母亲,陪母亲聊天,一起吃饭,一起追剧,觉得很安心。当看着母亲的骨髓缓缓的流入我的体内,我闭上眼镜,那感觉就像是清晨的太阳,柔柔的暖,逐渐的暖意充斥到我身体的每个部位,刹那间,一切的痛苦都消失了,我被一股暖流所包围,就像是重新回到母亲的肚子里一样,这就是母亲的爱吗,我感受到了。
两个小时后,移植结束了,我迎来了自己的第二生。我闭上眼睛,内心五味陈杂,我愧对母亲,又感激我母亲。这时候护工李阿姨说快看你妈和你视频了,我看到了母亲,永远忘不了母亲的样子,苍白疲惫的脸上却有掩盖不住的喜悦,我拿起电话冲母亲声嘶力竭的吼,妈你疯了,知不知道捐这么多骨髓血有生命危险!母亲笑了笑,说没了儿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这个为了救我可以舍弃自己性命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了。从那时起我决定用我的余生来陪伴母亲。我的母亲赐予我两次生命,生我的时候大出血,现在又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我,当我恶疾缠身,一无所有的时候,很多朋友弃我而去,我没有了房子,没有了工作,我以为我失去了全世界,可是我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最值得珍惜的人,她只是默默付出,即使你平平庸庸她也认为你是最棒的,这就是我的母亲,我生病的时候,母亲为我撑起了半边天,我不管多么痛苦我都告诉自己要坚强,为了母亲也要活下去。从那天以后,我的意志变得坚不可摧,进仓后第20天,大夫告诉我可以出仓了,打破记录了。
之后是漫长而痛苦的排异,首先是皮肤,我全身起包然后溃烂(包括JJ。。。),需要洗液清洗,非常的疼,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不想再让母亲担心我了,那段日子真的很奔波,早上六点起来坐着轮椅去抽血,北大人民医院人又非常多,等一个多小时才可以抽到,治疗皮排下午打点滴打到晚上,身高176的我只有八十斤了,我很虚弱,有时候就坐着睡着了,醒来发现母亲悄悄的抹泪,我抓着母亲的手说哭什么不是好了吗,母亲说看你受苦我心疼。皮排治疗了小半年终于控制了,可是我的胳膊上留下了很多褐色的斑块,很显眼,每次推我去医院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我妈就把他们一个一个瞪回去,真是可爱!
紧接着开始肠道排异,每天不停的腹泻啊,又做了肠镜(痛苦爆菊again),大肠出血了,确定是肠排。然后就开始禁食,不能喝水吃任何食物,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我一共禁食16天,我的屁股因为没有什么肉了很疼,母亲就每天给我按摩,一按就是四个多小时怕我长褥疮,有时候我醒来发现母亲趴在床上睡着了,母亲真的太累了。我祈祷肠排快点好起来,或许母亲的爱感动了上天,在我祈祷后的第二天我的肠排开始见好,可以进流食了。天佑母亲。每天都是父亲给我做饭,每次我吃的很少,只能吃半流食,不能有任何蔬菜,因为肠道还要慢慢适应,我最爱吃的就是父亲给我做的鸡汤面,每次父亲都会很细心的给我把鸡肉撕成很细的丝放在面里怕我不好消化,至今我依旧记得那碗鸡汤面的味道,那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饭了。住院期间,我靠看出上网打游戏来打发时间,我在微博上看到了熊顿的滚蛋吧肿瘤君,当时我非常震撼,熊顿用幽默的漫画来描绘她得病的整个过程,整本书都是满满的幽默,没有悲伤,没有绝望,熊顿没了工作,恰巧又遇男朋友劈腿,之后又检查得了淋巴瘤,可是她依旧没有被生活打败,依旧乐天派,热爱生活。在我治疗一年后,听到了熊的噩耗,非常难过,她的精神鼓舞了多少像我们一样的病人,熊顿是对我影响很大的一个人,现在每年,很多人还会去微博留言来怀念她,永远记得熊微博的最后一句话“外米,艾面冷,你多穿衣服”,这个乐天派的小姑娘在自己生命的尽头依旧给大家带来了欢笑。最后她的愿望实现了,滚蛋吧肿瘤君上映了,我看了两遍,感慨万千。
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我在无菌舱经常看着窗外发呆,窗外,万里无云,车水马龙,人们为了生计奔波着。而窗内的我,却是为了活着而努力,我和世界,只有一窗之隔,可是,那扇窗却那么的厚,那么的遥不可及。我的女友和我谈了五年恋爱,她叫雨儿,我们是一次同学聚会上认识的,那一年,我大一,她刚高考完,那时候的我桀骜不驯,爱出风头,而她亭亭玉立,貌美如花,于是我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三个月费劲心血才追到,那个假期都是满满的幸福,临开学 她哭着打电话告诉我,她被西安某重点录取了,她想复读考到重庆。我说傻丫头为什么呀,她说到西安上学就见不到你了,我告诉她没事一有假就去找你。我做到了,我几乎每隔一个月就去看她,我们学校在县城郊区,我必须晚上去市里网吧包夜一晚上,第二天五点去县汽车站坐头班车去火车站,坐十个小时硬座到西安,在从西安做两个小时大巴去她们学校,每一次都很累很累,但是爱情的力量是无穷尽的,我们一起去小寨买衣服,去回民街吃包子烤串,连夜爬华山,太多美好的回忆了。我每次离别的时候,她都哭哭啼啼的像一个孩子,求我再多陪她一会。我在重庆每天都给她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吵架,不管谁对谁错我都主动认错,冷战从来没有隔夜,因为我爱她,我可以包容她的一切。时过境迁,我毕业了,打算在重庆发展,找了一份工作,工资能拿三四千,租了一个小房子,我踏入社会,有时候很累,工作上经常出问题,可是我从来不会把情绪发泄在她身上,我再忙再累也会好好的和她聊天,逗她开心,把省下来的钱给她买吃的(绝对大吃货) ,等她放假了,我就带她开启狂吃模式,几乎吃遍了整个重庆,有时候晚上我下班,她在在家等我,一起吃串串,吃完串串吃烧烤,有一次她不胜酒力醉了,她一把搂着我的脖子满嘴酒气的在我耳边说你是老子的人听见没,必须跟老子结婚,我告诉她,好,老子非你不嫁。她说你发誓,我小声嘀咕了,她说娘们吗,大点声,于是整条街的人都诧异的望着我,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刻。 可是,往往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2012年夏天,我母亲来重庆为我买房,在一座小山的山顶。很大,好多的树,秋千,还有露天游泳池,游泳池依山而建,池壁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山下的景色。我告诉雨儿我们有家了,等你毕业结婚吧,那几天我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悄然不知即将开始的孽缘。
记得是八月初,重庆温度攀到了四十度,我和我妈顶着大太阳看房,我妈说我怎么这么虚,走一会路背都浸湿了,明天去医院看看,我觉得就是有点咳嗽看看就看看吧。第二天一早打车去了第三军医大,挂内科,医生摸了摸我的脖子,告诉我说希望是肺结核,我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做完CT已经中午了医院下班,结果要下午两点才出来,中午我和我妈靠在椅子上,谁有没有睡意,熬到了两点我去取结果,我迫不及待的看,最后一行的字很醒目:疑似恶性肿瘤,我并不吃惊,反而很平静,既然是肿瘤,那就接受吧,不要去抱怨,不要绝望,还可以趁着治疗好好休息一下(无脑白痴)。我把单子给我母亲的时候,我妈盯着报告单了许久,眼镜泛红,小声的啜泣,我知道我妈想忍者不哭,可是她实在做不到,从小到大母亲都一直娇宠着我,哪怕我一点也不出色也是母亲眼中最棒的那个,突然的横祸,让母亲备受打击,悲痛欲绝。而我也告诉我女朋友今天检查身体,女朋友的电话也打过来了,我犹豫着,我深爱着她不想欺骗她,可是我也不想告诉她事实,电话不断的震动着,我的心也随着节奏颤动,我没有想到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结束了吗,之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而现实把我打进了地狱。最后女友的母亲打给我,我告诉了她真相,听说那天,雨儿趴在床上哭了整整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她坐飞机来重庆,眼镜还肿的跟金鱼一样。那清晨天早上,我去接雨儿,我很矛盾,我爱她,但不想拖累她,毕竟她已经22岁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看到了她,172的大个子很显眼,大眼睛长睫毛,挺挺的小鼻子,乌黑的秀发已经及腰,典型的穆斯林美女长相,她的样子依旧让我怦然心动,我招手,她一路小跑过来,我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我闻到了熟悉的发香,这时候下起了小雨,雨中我们就这样紧紧相依,任凭雨珠打在我们的面颊,我听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真希望此刻能成为永恒,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离我而去。
我帮她提着行李,没走进步就开始喘气,她抢过来说乖别逞能了。我们坐在麦当劳,我给她点了一杯咖啡说多加奶昔和糖,我知道她最喜欢这么喝。我端给她,她哭了,她告诉我无论怎么样都要和我在一起,她告诉我我一定能治好,我永远等你。我和雨儿恋爱五年,看着她慢慢长大,从一个幼稚可爱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少女,记得刚谈恋爱的时候她说把家里的户口本偷出来咱俩结婚吧,要不我怕你被别人抢走了,爱耍小脾气,爱吃醋,爱发火。我一次我惹她生气了,她聚集丹田之气一声大吼你妹的滚开,方圆十里的人都停下来看我。每次生气我都紧紧的抱着她,然后被她的小奶拳打一顿就好了,如果还没哄好,带她去吃好吃的准没事。
记得去北京的时候,我已经呼吸困难了,脸紫的像个茄子,每天不停地咳嗽,吐痰,痰里都是血丝,但是有她陪我,这些痛苦减轻了好多,第一天我们去吃了烤鸭,我吃了几口根本吃不下了,看着雨儿大口大口的吃,真是个十足的吃货,感觉她好可爱,就像一个孩子,可惜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她这么狼吞虎咽了,不免有些伤感。第二天我去了中科院肿瘤医院抽血,联系到了那里的大夫,记得带去去拍ct的时候,电梯太挤,大夫让我们走楼梯,我的肺部快被积液淹没了,走路都要大口喘气,何况是上楼,我记得前面的人都在很快的上楼,好像把我忘了,只有雨儿扶着我停了下来,给我擦擦汗,说别着急慢慢上,这些不经意小动作却让我莫名的感动。第三天,我的情况更加严重,开始浮肿,我每天咳嗽的无法睡觉,只能坐着或者站着,实在困得不行了睡一个多小时,早上照常去了医院对我的片子会诊,我和雨儿在走廊等着,出来之后我看到父母表情凝重,我也明白了,就这样吧。晚上我们去吃了炒菜,印象深的是服务员倒水撒了我爸一身可是我爸竟然没有生气,或许他已经没精力生气了,这几天父亲一直为我跑东跑西,他希望赶紧入院治疗,那一次的饭什么味道我忘了,我只记得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大家吃饭了。那时候我已经很瘦了,肌肉也消失殆尽,那天晚上大夫给力我一瓶地塞米松 让我吃了二十多片,让我明天住院,说我太虚弱了,需要坐轮椅,我从来没有想过之后的几年几乎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不过每天不用走路被别人推着感觉棒棒哒)。
入院那天,先做了彩超,我从屏幕上看到我的内脏,心脏被一个大水泡包裹着,但是依旧坚强的跳着,大夫在我心脏往下的位置画了一个XX,然后我就稀里糊涂的被推入了手术室,我好紧脏啊,心脏跳的都快飞出来了,刚进手术室恰好来了一群护士拿着小本子围着我站了一圈,在这么多女人面前我必须表现的像关二爷刮骨疗伤一样淡定。长这么大没做过手术,先麻醉,额,还可以忍受,然后把一个带尖头的空心软管刺入了我的皮肤,我感觉那根管子在我的内脏翻来覆去,非常不舒服,然后大夫说来帮我拿着引流袋,我心想你还真会利用啊,结果喊一声喊中(又不是射箭。。。),之后我看到那条软管流出黄橙橙的液体,缓缓流入引流袋,大夫说,每天不能放太多,平躺不要压住管子,还有不要用力过猛那样管子会脱落要重插。我回到病床吓得够呛,一晚上我就像个死尸一样一动不动,我妈说干嘛啊动一动不动血液不循环了,我说别动别动啊,谁动和谁急,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入院第二天我又去做彩超,这次是胸腔积液,在我的后背又插了一个管子,这对我的睡觉姿势绝对是一个跨世纪的考验,我既不能躺也不能爬只能立着,睡觉好累。
第三天开始化疗,上午植入了picc管,(我一开始以为是保险公司制造的哈哈),一直出血护士说两三天就好了,紧接着开始输液,一袋红红的液体像极了西瓜汁,后来我知道这叫里葆多,靶向治疗的药物。那时候的我腿还能走,每天早上化疗下午回家,关键是能喝雨儿手拉手回家很幸福,每次输液她都和我挤在一张床上,护士总是说小俩口真腻歪啊。有时候路上有好多小吃我们我一口你一口真幸福啊,可是幸福总是短暂的,雨儿已经陪了我三个星期了,马上要回去了,我心情也很低落,我告诉她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乖乖的,多吃蔬菜,我会给你买好吃的哒(从认识她开始因为不能经常见面,我经常网购好吃的给她,有时候自己只能吃泡面馒头呵呵呵呵但我心甘情愿)。第二天我送她出门,她抱着我,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回想我大学时每次假期结束,离别之时,我们都要紧紧相依,久久不想分离,每次我回头往她,她依旧站那那里,望着我的方向,我强忍着泪水和她挥挥手,有时候她会跑过来哭着说说你别走别走,我摸摸她的头,只能叹息,我真的无能为力,我深爱着她,异地恋真是太痛苦了。
自从雨儿回去后,经常打电话给我,有时候我会故意不接冷落她,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我现在一无所有,连未来有没有都是未知数,我已经没有能力给她幸福了,其实我多么想接电话告诉她我很想她,想问她最近好不好,可是我不能,慢慢的疏远她,这样分手的时候她不至于太难过,即使接电话我也显得很不耐烦,说几句就挂电话,其实我的心痛的滴血,但是为了她,我能狠下心来这么做。
她电话里总是问我是不是不爱她了,我沉默了,那段时间,真的分外痛苦,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已经让我心力憔悴,我的胸腔积液排完之后那天中午,我记得很清楚母亲和大家去吃饭了,病房只有我和我舅舅,我开始不停地咳嗽,一秒钟都停不下来,开始出现了心衰,我的世界变得安静下来,我看着眼前的黑影晃动,什么也听不到,只看见一张脸,她的嘴在动,很大幅度的一张一合,之后我的嘴被掰开被喂了一粒药丸,很苦很苦,我努力吞了下去,视野开始清晰了,我身边围了一群护士和医生,我的主治医师秦大夫松了口气,说以后别吓人行不行,心跳恢复正常了。我刚住院的时候秦大夫就告知了我一切,一点也没有隐瞒,我也坦然接受了,我觉得每一个医生都没有必要去隐瞒患者的病情,如果隐瞒那对于今后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一旦患者得知真实病情打击是相当大的甚至是致命的。我问大夫我有没有忌口,大夫说想吃啥吃啥,是啊,我骨髓侵犯,已到四期,不足百分之五的存活率当然是想吃啥吃啥,这是唯一快乐的事了。于是我快乐的点了一份必胜客披萨(吃货的命!),吃了一块之后我觉得好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胃里,好硬好疼,之后肚子开始翻江倒海,化疗药已经损伤了我的粘膜,这些难消化又美味的食物已与我无缘了。那几天我非常低落,人生第一次经历这种大起大落,有时候我觉得是不是一场梦,我真希望是一场梦,可是现实就摆在眼前,我贴满了心电图的胶布,手指上夹着血氧仪,胳膊埋着picc管,这就是现实。我告诉自己要接受这一切。
每天早上抽血化疗,下午回家休息,每天戴着厚厚的口罩,穿梭在医院和家的路上,枯燥无聊,靠上网来打发时光,无意中看到了熊顿,赶紧去网上买了滚蛋吧肿瘤君,我想这本书病友们应该都有吧,熊顿丢了工作,男朋友出轨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查出了淋巴瘤,但她依旧乐观,依旧对生活充满向往,对生命满怀希望,我不禁想起了普希金的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我排积液花了三天时间,之后去拍彩超,那彩超大夫说,哎呦,这小孩的心脏咋这么丑啊,连说了三遍,我说您的心脏最好看,世界第一好看。我看了影像,心包积液干了以后的膜都包裹在我心脏上,确实很丑,但大夫你管的事也太多了吧。我住三人病房,碰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开煤矿的,唱京剧的,警察,村支书,啥人都有,都特乐观,整天聊天侃大山,真佩服他们的精力。我每天上午化疗,我妈每天给我带很多吃的,把我当猪养,早上个苹果香蕉橙子果汁,下午玉米西红柿酸奶,我不停地吃吃吃,睡睡睡,吐吐吐,一天就过去了。
现在我依然记得很多病友的名字,六床何水,一个老大爷,告诉我天天吃蝎子好,他家经济情况不好,总是吃泡面,我说泡面没营养,他呵呵一笑好吃就行。临床的伊利,一个比我大一岁的老北京人,家住大兴,有一个特逗的胖媳妇,自己开车来化疗,他说每次化疗完都开一会停下吐一会,他只吃素食,有一次我吃芹菜肉饺子他闻到一阵狂吐,吐得惊天地泣鬼神,护士长都跑过来说怎么回事啊。好心的蒙古大叔,我的血管受损,他告诉我喜辽妥好用,他总是鼓励我,告诉我等我治好了找个漂亮媳妇给他发照片。山西长治的一对小俩口,说话声调很好玩,超级爱吃醋,每顿饭都加醋。小马,一个二十岁的白净少年,很瘦,山东菏泽和他爸经营一家小羊肉馆,他每天都推车输液架子找我来聊天,喜欢盘着腿坐到我床上,爱打扑克但技术欠佳。小朱是和小马一期来的,总是吃苏打饼干他说他胃不舒服。对了,还有老刘,村支书,天天炫耀他活的有多么风光,专车接送,结果她媳妇说,啥专车,就是拉化肥的面包车,每天听他俩说话特逗。有太多熟悉的面庞在我脑海里闪现,有如电影一般,有些人和我一样活了下来,而有些人却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面对死亡,有时候真的无能为力。活着是庆幸,但我也坦然面对死亡,我相信命运。我曾经看到隔壁病房的老人抢救无效逝去,他老伴趴在她身上痛哭流涕,最后橘红色的裹尸袋是她最后的归宿,生命,诞生,逝去,这就是大自然的规律,世界万物都要遵循的规律。
每次化疗结束的休息期,因为家在北大附近,我的父母会推着我去北大校园转转,那得保安很好,每次都帮忙把轮椅抬过门坎,很高的门坎。说实话我这种学渣进北大压力还是相当大的,看着校园里的莘莘学子,一个个匆匆忙忙,以后都会飞黄腾达吧 ,当然这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路过未名湖时,我感慨万分,就在我生病初,我和雨儿还手牵着手在湖畔散步,我当时还天真的以为很快会治好,而如今,我双腿失去知觉,我的脖子上的包块小了些,治愈还遥遥无期,秋风袭来,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内心有说不出的酸楚。每天吃很清淡的饭,对于已经习惯重庆美食的我真是难以下咽,于是我在网上悄悄买了下饭神器老干妈,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夹了一粒辣椒放到嘴里,结果辣哭了,眼睛红了嘴也肿了,光擦鼻涕就用了半抽纸,我好难过,看来辣与我无缘了。
化疗四个疗程后,我基本稳定,母亲给我买了助行器让我练习走路,我两手拄着助行器拖着我的双腿走,很累艰难,在房子里走一个来回就崩溃了,我的腿为何瘫痪至今也没有明确的答复,但是与我同一期的三个病友都出现了类似问题,我算最轻的,其中一个病友高位截瘫能活动的只有眼睛,我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的腿是化疗后两三天开始慢慢没有知觉的,先是我下楼梯的时候脚没有力气,之后无法站稳,我做了无数的CT,核磁,显示一切正常,也去了北京神经科最权威的医院宣武医院,都无可奈何,之前腿脚好的时候,我化疗完还能牵着母亲的手去吃饭,去附近遛遛弯,如今,我只能坐在轮椅上,路上人来人往,看着他们来去匆匆的身影我只有羡慕的份,我不甘心,有一次晚上我自己扶着墙起来上厕所,没想到脚一失力,摔倒了昏了过去,(昏在厕所,还好没栽倒马桶里)我醒来发现我躺在床上,我已经昏过去几分钟了,我爸妈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说如果我还没醒就叫救护车了,那天晚上我接受了现实,就把它当做生中的历练吧,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自己站起来,做一个自由的小鸟。每次我父母推着我去化疗,遇见的护士会打趣的说你是不是不想走路装腿怂啊。我一直在北京化疗,有时候周六周天病房空空荡荡的,这时觉得分外的孤独寂寞,看着朋友圈好友们一个一个成家立业,空有羡慕的份。记得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化疗呕吐不止,什么都吃不下,爸妈担心我也没有胃口吃饭,整个楼层都是如此的安静,除了偶尔听见值班护士的脚步声,年夜饭父母买了两个炒饼已经放凉了,我真是心酸,如果我不生病,每次年夜饭都摆满一桌子,大家喜气洋洋的围着吃饭,就在这时,几朵烟花在夜空中升起,那么的明亮,那么的璀璨,心情也好了许多,我搂着爸妈一起看着窗外,只要爸妈在,哪里都是家。这是第一个不在家过的年,也是最寒酸的年,但有世界上最爱我的人陪伴,很很欣慰了。
身体的虚弱不能阻挡我对美食的向往,我祈求我爸给我买一个油饼吃,死缠烂打我爸终于同意了,我正吃着被秦大夫看到了,一把抓过来就给我扔了几米远,她说你小子不要命了吃这种垃圾食品,我说之前您不是说我想吃啥吃啥吗,秦大夫非常生气的告诉我以后一切油炸油腻的都不行,我恍然觉悟了,原来我有救了,这四个月的化疗效果很理想,包块几乎都看不出来了,虽然我的好吃的被打飞了,但我好开心。记得刚住院的时候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好好睡一觉(比较没出息),因为那时候呼吸很困难,即使带着氧气罩也无济于事,我的脸是因为缺氧是紫色的(后悔当初没拍照片),而现在我的愿望是好好活下去,不在虚度光阴,好好的陪伴父母,实现自己的梦想,从那天起,我心里燃气了一团烈焰,那是对新生的向往,对未来的渴望,不在浑浑噩噩,头脑清醒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朝着我的目标努力,而现在的目标,就是放平心态,积极治疗。
记得最后一次见雨儿是第八个化疗结束,她每次放长假短假都来看我,之前打电话她告诉我她在给我做一个礼物,我问是啥她不告诉我。门铃响了 ,我爸去开门,我则拄着架子在客厅等她,她看到了我,眼睛一红,我瘦骨嶙峋,脸色蜡黄,头上挂着几撮头发,甚是心酸。她说怎么瘦成这样了,我看着她,强忍心中的喜悦,只是对她笑了笑。她抹抹眼泪,告诉我快看给你的礼物,我和她去了我的房间,她从书包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小盒子,说打开吧,包装很精致,用的她最喜欢的淡灰色花格子纸,我以前问过她问什么喜欢淡灰色,她告诉我灰色就是我人生的颜色。我拆开包装,是一个灰色的心形陶瓷罐子,是雨儿自己做的,罐子上有许多两个人的卡通画,记录这我们从相识到热恋的过程,很精致,灰色的主题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彩色,雨儿说她每天实习完就坐车去陶吧,每天晚上十点回家,有时候顾不上吃饭,花了两个月才做好的,陶吧的老板就惊叹她的手艺,之前打电话我知道她很晚才回去,有几次末班车也没有了花了好大功夫才回去,我也非常担心直到她打电话给我保平安我才能安心入睡。我已经养成一习惯,只要雨儿回家晚,我不在她身边,必须等她打电话给我我才能睡觉,异地恋真的很苦,我们一年只有一两个月可以在一起,异地恋也很无奈,有时候她打电话哭着告诉我受了委屈,我只能轻轻的安慰她,语言在那个时候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如果能去她身边给她一个拥抱,胜过一切,追求她的人很多,比我优秀的也很多,我问她为什么选择我,她说因为和我在一起很轻松,可以放下一切,做真实的自己。我也曾给雨儿送过我做的手工,那是刚认识的时候,我用布缝了一个粉色的猴子,很抽象,我送给她她说谢谢你送给我的小怪物好可爱(是猴子好吗。。。),那一次我本来答应给她做曲奇的,可是刚化疗完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我每天要睡十几个小时,我和雨儿聊天不到半个小时就疲惫不堪了,只能躺着歇息,她也很懂事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上网。在很久以前我定制了一枚铂金戒指,里面刻着字,本来是想作为订婚戒指的,想给她个惊喜,可现在已是物是人非了,我再也没有对她提这件事。雨儿呆了七天,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几个小时,她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有时候我是清醒的但故意装睡,我已经没办法娶你了,也没办法给你幸福,对不起了雨儿。
记得雨儿回去的时候,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康复,我等你光荣归来!我没说话,我知道这或许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我仔细的打量着雨儿,我想把她印在我的脑海,存在我的心里。看着雨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这场景我已习以为常,以前恋爱的时候,因为她家人反对和我恋爱,所以我只能把她送到院子门口,然后静静的看着她直到走进楼栋我才放心,她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的熟悉,甚至还能隐约嗅到发香,我心里默默的说,雨儿,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给你幸福了,再见了,谢谢你用最珍贵的青春陪伴我,给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以后一定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当天晚上我发短信给雨儿:对不起雨儿,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你心力憔悴,我不想这样了,咱们是没有结果的,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感谢带给我了很多幸福快乐,我会永远记得这些美好的回忆,我总是不够勇敢不够果断,你总能包容我。你经常抱怨我从来没有送你一束花,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回忆起来真是遗憾,那束花,就让下一个深爱你人送给你吧,真心的祝你幸福,不要再见面,不要打电话,就当我们是曾经的老朋友吧。
按下发送键那一刹那,我忍不住哭了,真是我这一生最痛苦的决定,我关掉手机,因为我知道她会打电话给我,我躺在床上,脑海中总是闪现我们在一起的画面,总是挥之不去。那一晚,我哭了一整夜,生病这四年,我哭过两次,一次是我母亲为我捐献骨髓,第二次就是和雨儿分手。我的手机七天没有开机,没有登录任何的通讯软件,我想时间会淡化一切,喜悦或者忧伤,我们都应该好好冷静下来,心想以后,想想未来。
分手后,我就像一个行尸走肉,感觉我的心已经没有了,我不想告诉我的父母,因为怕他们担心。有一天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雨儿的,她告诉我她恨我,恨我的言而无信,恨我的无情无义,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说,真的很难过,那段时间我无比的失落,总是发呆,总是会想起我们的过去,被折磨的疲惫不堪。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朋友圈的图片,每一张都是很熟悉的场景,那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不同的是,照片里只有她一个人,最后一张是我送她的礼物,包括那个很丑的猴子她也收藏着,我想她或许已经释怀了吧,心里些许安慰。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走在路上,总有些事物触景生情,好像每条街每个小巷都有我们曾经的记忆,便会放慢脚步,回忆起来,我不再惆怅,现在觉得所有的记忆,不管是高兴的还是伤心的都很美好,我的青春已过了大半,有太多的欢乐,也有太多的遗憾,不过,有遗憾的,才是青春,不是吗?
移植之后,我对生命有了很多感悟。之前总是抱怨生活不公平,不满意收入,房子,职位,可是现在我觉得活着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每天睁开眼能看到自己的母亲叫我起床,吃到父亲做的可口的饭菜,一家围在一起其乐融融,多么幸福的事,可是以前的我竟然不知道珍惜。之前去重庆就是因为父母总是吵架,我受够了想离开他们越远越好,一个人举目无亲的生活,有时候真的很孤独,但当时我认为为了自由一切都值得,可是当我生病的时候,军人出身的父亲竟然哭了,我和父亲关系很一般,平时只是打打招呼没别的话,父亲听到我生病连夜赶过来,父亲看着我,努力的对我笑着,说我瘦了,我的父亲,头发斑白,满脸疲惫,最后得知父亲的眼睛也花了,我才知道我的父亲一直是爱我的只是不善表达。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就是我爸妈。
治疗这几年,都是父亲推着我去医院,做完腰穿父亲都轻轻的把我抱回病床上,生怕弄疼了我。有时候我累了,父亲背着我走,父亲的背,还是那么宽阔,那么壮硕,唯一不同的,多了些许的喘息声,是啊,父亲老了。有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是不是回到了小时候,每次我玩累了父亲总是背着我回家。父亲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保护着我,有时候医院人多父亲就背过身拉着我的轮椅走,怕我被人碰到,坐电梯他总是先进去挡着电梯门,还有一次护士抽血扎了好几次也不行,父亲气的暴跳如雷。我小时候善良懦弱,总是被人欺负,每次都是哭着找父亲,那时候父亲就是我的保护伞,没想到二十几年后,父亲依旧是。
我的父亲是军人出身,以前我很少和他说话,生病这几年,我越来越理解父亲,很越来越懂父亲,康复期间,父亲对我开始教我做康复操,有时候他突然把我的助行器拿走让我走,每次我快摔倒的时候父亲都从后头抱住我,每天如此,半年后,我渐渐的可以独自站立,但是抬起脚走路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每天我的父母一左一右搀着我走路,我的双腿没有太大的知觉,每次走路都像踩着高跷,踩到地上感觉像踩着棉花一样,软软的,我的脚感觉很沉,抬起来费劲的要命。很多人都好奇的看着我,每天都有好事的人问我怎么了,我很反感这些人,尤其是那些老头老太太,天天刨根问底的追着问,好像每天不倒是非就活不了了一样,一开始我父亲解释说我腿不好,最后问的人太多了,狠狠的瞪一眼,便很少有人问了。每天我去院子走路,那些好事之人就像看戏一眼看我,有人还故意走快超过我,没想到我会落到如此地步,竟然被一个老太太超过了,但我总有一天会超过你。我等待这一天,等了整整两年,今年年后,我发现我的平衡进步了不少,虽然脚部感觉只恢复了一半,但是我可以独自走路了,我小心翼翼的迈出一小步,又一步,我从客厅走到了阳台,母亲看到了,比我还高兴,我步履蹒跚,但真的很激动,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从那天起,我越走越快,步子迈的越来越大,到了学会上下楼梯的时候已经是今年的六月末了,有一次没踩好摔了下去,我的右腿感觉没有知觉了,根本站不起来,母亲担心的急哭了,最后被两个好心人扶到了家里,我的腿疼的无法忍受,比骨穿还疼,去疼片也没有用,我想我骨折了,好不容易才学会的走路,难道又要从头再来吗,那一天疼痛和担忧让我彻夜未眠。第二天我坐上了轮椅,我的老朋友,我已经两年没碰你了,去做了CT,之后焦急的等待结果,万幸,只是肌肉严重拉伤,回来后每天我只能在床上和沙发上生活,这是不是上天给我开的玩笑呢让我从新温习一遍以前的故事。三个月后我的腿康复了,但是右腿以后不能太过用力,要防止陈旧性拉伤。
历经一年半的治疗,两年多的康复,我终于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记得第一次去超市,我真的激动的热泪盈眶,我从来没有想到能有今天,也很感谢我的父亲母亲,如果没有他们精心呵护,我也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好。经历了这场生命的洗礼后,我改变了很多想法,活着就要有意义,有意义就要有目标,要有梦想,去奋斗去实现梦想,不活在任何人的评论中,也不活在任何人的期望中,为自己而活,为梦想而活。不再虚荣,不再做作,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拒绝,放下一切做真实的自己。
回想这今年,总是有很多人的帮助才能度过难关,我的父母生病期间对我百般娇宠,事事都顺着我,我肠排的时候,一天上几十次厕所,每次他们都用手沾水轻轻的擦洗我的屁股,为防止长褥疮给我按摩好几个小时,有时候回家下雨了父亲就一个手给我打伞一个手推着我,全身都被雨水浸透了,在家的时候父亲顶着四十多度的高温在厨房忙乎好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让我吃到一顿可口的饭菜。我的姐姐,刚在北京买房,每天很忙,她每天下班去给我买很多好吃的然后坐一个多小时地铁来看我,做末班车回去,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我的妹妹,姑姑,和亲戚们都不远千里来看我,让我很感动。谢谢我的亲人们,还有那些素不相识的好心人,有了你们的鼓励和帮助,我才得以有今天的生活。我看过了太多的生死,让我更加成熟,经历了太多磨难,让我更加坚强,过去,已成为往事,未来,我无限憧憬,我被命运绊倒狠狠的摔了一跤,因为痛会哭,哭累了就擦干眼泪站起来,继续前行,决不放弃。
这就是我,一个痛了就会哭的我,一个嬉皮笑脸面对生活的我。(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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