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知道淋巴瘤,比如滤泡性淋巴瘤,到底是怎么来的。现在,这个谜底在一点一点被揭开。请看图。
B淋巴细胞从骨髓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属于“成熟的B细胞”,因为细胞膜上已经“长出了”抗原受体,这是B细胞成熟的标志,但是,它还没有见过世面,所以被称为是Naive B cell,即“童真B细胞”或者是“未经受抗原刺激过的B细胞”。
每时每刻,都会有无数的这样的B细胞在骨髓中被孵育出来。有时候,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这个过程中会出现错误,而且这个错误因为不太严重,所以未能被发现和纠正。比如说,偶尔有个别的B细胞会存在染色体t(14;18)易位,即Bcl-2基因断裂后跑到IgH基因旁边去做邻居,结果Bcl-2基因从此受IgH基因调控而高表达,产生很多Bcl-2蛋白,而Bcl-2蛋白是所谓“抗凋亡蛋白”的一种,B细胞表达这种蛋白后就好比拿着一块皇上给的免死金牌,从此拒绝凋亡了。
接下来,这个B细胞还会和其它B细胞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平时,它们就在外周血和二级淋巴器官中游荡,如果游荡很久都没有遇到和自己对得上眼的抗原(同源抗原),就会逐渐失去活力而凋亡,这其实是绝大多数B细胞的宿命。而少数B细胞,包括这位手里拿着免死金牌的B细胞,会幸运的遇到由滤泡树突状细胞提呈过来的、可以与自己独特的受体结合的抗原,于是,就像是至尊宝遇到紫霞,又被给了三颗痣,一下子被活化了,开始进入到生发中心去增殖,复制出一个又一个与自己一摸一样的B细胞,个个都持有这块免死金牌,即t(14;18)易位。
“生发中心”(Germinal Center)这个词是一位叫做瓦尔特.弗莱明的德国生物学家起的,他从显微镜下观察到淋巴结的这个区域有大量的淋巴细胞产生,还以为人体内所有的淋巴细胞都是来源于此。其实这里只是被活化的B细胞增殖的地方,而且,增殖出来的B细胞大部分还是被淘汰,因为在这里还有一个自然选择的过程,只有经过受体基因高频突变后产生高亲和性受体的B细胞才能最终存活下来并进一步分化成记忆性B细胞和浆细胞。后来有的科学家建议把“生发中心”改名为“反应中心”(Reaction Center),可是由于生发中心这个词已经太过深入人心,结果改不过来了。
生发中心就好比是一所宽进严出的大学,而Bcl-2高表达的B细胞就好比被保送的学生,无论毕不毕业都不会被淘汰,大不了就留级,所以可以一直在那里混。那么,问题就来了:这种细胞,是淋巴瘤细胞吗?还不是。会成为淋巴瘤细胞吗?有可能!
有句话叫做活久见,由于这种细胞总也不凋亡,还会缓慢的增殖,时间久了难免会发生更多的DNA复制上的错误,也就是基因突变。基因突变积累的多了,从量变到质变,viola,有一天终于变成了令人讨厌的滤泡性淋巴瘤细胞。
有多少滤泡性淋巴瘤是这样产生呢?大约85%-90%的滤泡性淋巴瘤存在t(14;18)易位(1)。还需要发生哪些基因突变导致滤泡性淋巴瘤的产生呢?有很多,多到数不过来,不过,最常见的是MLL-2基因的突变,发生频率大约是80%-90%(2)。也就是说,存在Bcl-2基因异常的B细胞,如果再发生MLL-2基因的突变,十有八九就会发展成为滤泡性淋巴瘤啦!
目前,这个关于滤泡性淋巴瘤起因的理论还属于假说,因为我们还无法证明它是完全正确的,不过应该是非常接近真相了,因为与很多实际观察相符。
比如说,在研究滤泡性淋巴瘤MRD(最小疾病残留)的时候,一开始人们把外周血中的t(14;18)的细胞当作生物标记物(biomarker),后来发现不可行,原因是正常人群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外周血中有极少量的t(14;18)的B细胞,而且,有趣的是,大家都知道白种人滤泡性淋巴瘤发病率高,黄种人发病率低,结果研究发现成年白种人中大约有一半人外周血中有t(14;18)的B细胞(3,4),而成年黄种人中这个比例低于20%(5,6),发病率的差异原来这么容易就能解释了!
再比如说,滤泡性淋巴瘤到底能不能被治愈,一直存在争议。某些复发甚至会发生在二十甚至三十年之后。那么,这部分人是真的复发,还是再次新发滤泡性淋巴瘤呢?看起来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就算美罗华+化疗把所有的B细胞全部清除了,包括滤泡性淋巴瘤细胞以及尚未发展成淋巴瘤的t(14;18)B细胞,但是无法防止骨髓中新的B细胞产生的时候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既然之前犯过这样的错误,说明在基因层面存在易感性,也就是说发生同样错误的概率比一般人会大很多,所以可以解释为什么会一错再错!
参考文献:
(1) Kahl, B. S., & Yang, D. T. (2016). Follicular lymphoma: evolving therapeutic strategies. Blood, 127(17), 2055-2063.
(2) Morin RD, Mendez-Lago M, Mungall AJ, et al. Frequent mutation of histone-modifying genes in non-Hodgkin lymphoma. Nature. 2011;476(7360): 298-303.
(3) J Limpens, R Stad, C Vos , et al: Lymphoma-associated translocation t(14;18) in blood B cells of normal individuals Blood 85: 2528– 2536,1995
(4) F Schüler, L Dölken, C Hirt , et al: Prevalence and frequency of circulating t(14;18)-MBR translocation carrying cells in healthy individuals Int J Cancer 124: 958– 963,2009
(5) Yasukawa, M., Bando, S., Dölken, G., Sada, E., Yakushijin, Y., Fujita, S., & Makino, H. (2001). Low frequency of BCL-2/J H translocation in peripheral blood lymphocytes of healthy Japanese individuals. Blood, 98(2), 486-488.
(6) Liang Y, Zhou R, Ye YF, Xie Y, Mao ZR. [BCL-2/IgH translocation in peripheral blood cells of healthy Chinese individuals of Han nationality located in Zhejiang area]. Chinese J Med Genetics 2005; 22: 548–550.